为什么我们不是光速
毛子

受制于天气
受制于婚姻
受制于列车时刻表

受制于一日三餐
受制于削足适履
受制于都是被造之躯

受制于生死场
受制于大气层
受制于无法摆脱的地球引力……

睡前书
毛子

亡人节这天，我给鱼缸中的
父亲换水，花钵里的父亲施肥
打扫卫生，一粒细微的父亲
从尘埃里飘起来
它可能落到水泥的、棉布的、玻璃的
木质的、金属的、塑料的父亲身上

这一天，我事无巨细，总有遗漏
晚上入眠，想起
量子理论……

圆
毛子

圆从苍穹、果实
和乳房上
找到了自己

它也从炮弹坑、伤口
穷人的空碗中
找到了
残损的部分

涟漪在扩大，那是消失在努力
而泪珠说
——请给圆
找一个最软的住所

所有的弧度都已显现
所有的圆，都抱不住
它的阴影……

论语言
毛子

我们发射的语言，并没有
在所指的事物上
着陆。当测试词与物
本体的内部
都是电阻。

而呆在她身体的
最小房间里
我想着超导材料
它真的不是来自物理学

所有亮起来的事物
都经过了交流
但我需要的
是异于人工照明的语言。
它们应该像天体，被黑暗包裹
熠熠生辉

原理
毛子

岁月提供的东西，足够可以
总结这个世界。
但我还在等待未发生的事情

——鱼缸里的金鱼，何时能游过
那块透明的玻璃。
客厅里的桌椅，在我上班时
会不会离家出走……

我努力地去想，世界就越接近
测不准原理。

不想这些多好啊，我就变得轻松
像飞机把天空
留在了天空……

论短暂
毛子

越爱，就越怕
我的怕，也是悉达多的怕。

当这个迦毗罗卫国的英俊王子
从锦衣玉食中
看到万骨枯。
他也从悉达多变成释迦摩尼。

这也许是一切宗教的起源吧
所以，当我说起佛祖、耶稣基督、观世音菩萨
说起秦始皇、凯撒大帝和古代的炼丹术
我其实在说
我们最初的怕

给晓坤
毛子

吾友晓坤，滇人。言讷，貌黑。
他眼光可以杀人，眉宇间
能跳出景阳冈的大虫
但心底却有
七级浮屠。

那年在酷热的三亚，我们终相遇
饮而散。
他返入滇东一隅，继续
吃酒、吃茶，吃人世的温藉和良苦。
某一日，在鄂西
见到一尊祥云伏虎的门神
甚觉眼热。
不禁脱口而出：此乃晓坤是也！

是夜，入梦。
鄂西与滇东间的山高水长
竟化作一幅《雪夜访戴》图……
  

论大海
毛子

大海动用庞大的开支
安置着它自己。
我来得有些晚，正好遇上
它的拖延症。

多么广义的收藏夹啊，
多么浩瀚的浏览量。

但万事已过，流水
不过它们的身后事。

但波涛永不撤销，在反复中
完成着伟大的无用论。

咏叹调
毛子

纽扣固定在一个地方，它一生
只穿一个眼。

群山一出生就苍老了，它也藉此
获得长生不老的葱茏。

一生太快啊，一天
又过于难捱。而亿万年前的一对昆虫
在琥珀中栩栩如生。
这也是我们想要的结果。

能落下那样一滴松脂多好啊
那样的关押，那样的退守
时间够不着，分离
也够不着……

所以
毛子

我不再思考局限性了。而是
把它们叠好，放回
还给万物。
因为世界各就其位
因为大海就是大海的样子
树木也就树木的高度……

那么多因为之后，我还是想
避开所以。

但所以啊……

所以我放弃把大海
从它的“大”中解救出来。
所以，在这颗星球上
我是唯心的。面对其他的行星
则彻底的唯物。
所以，宇宙并不关心泪水
亲密只是大地上的事情
所以，这首诗没有很好的结尾
而我需要
这样的败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