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

看过多少次日薄西山，我说不出
把黑色搬到纸上
时间里沉淀下来的，隔着山海，隔着草木

它们最初是什么身份，不必探究
春风所截取的，只是一个片段
纸上开着窗口

关于过往，仿佛落雪
每条山路都被覆盖
把痕迹落回纸上，修为落回纸上，从此
减轻了尘世之痛

明亮和鲜活从纸上走下来，一个时代抵不过一张纸的厚度

我见过像大地一样的宣纸上，平添了几朵梅花

春天已经过半了


我们相想中的春潮尚未到来
春天已经过半了

无所谓失望或者悲伤
也许潮声带着远山隐者的秘信
正在赶来的路上

夹岸桃花红眼的一瞬间
秋波，已在人间泛滥了几回

三月（之二）

一条条毛毛虫
又在杨树枝头闲扭了
士兵手中的枪管
一会儿热，一会儿凉

又一个鸟巢
开始收集阳光了
蓝天下，马拉松的尽头
是掌声或食品

越飞越远的“旅行者号”
是我也是你啊
那奇妙的消息
一闪，一闪

我得高度，因为山在


没骄傲过
虽说自豪傲挺

没满足过
纵使有微薄收获

涉过很多河流
从不认为自己会水

冰雪间走过
耐寒的心跳激动

汗水湿透衣背
知道自己还要努力

虽说比山高一人
脚在哪里心知肚明

这个日子，每年擦亮一次



母亲为我，擦亮过59个日子
母亲走，父亲也走，老屋遍体鳞伤
这些年，我一直喝着诗和远方的鸡汤
虚张声势，挑战异乡的落日与孤雁

归来如梦，很多面孔，都上了锁
连最年轻的告别，也开始生锈
无论，用哪一组万能钥匙
都打不开，撂在岸上或水里的嬉笑怒骂
我只好，把十月初九请过来
证明，我是曹家墩的一张旧船票

又一场辗转反侧的自恋，熄灯了
又一个值得擦亮的日子，永别了
我的脚印，沦落成一叶孤舟的葬礼
不知，有没有一场大雪，愿意为我盖棺

老井

用六十年的光阴，把自己
修成一座枯井，星月不再光顾
风雨不相耳闻

井口的轱辘，像脱落的龋齿
那些七上八下的吊桶，已经颓废
早就舀干了它体内的水分

胸中再无波澜，曾经的云鬓花影
已成淤泥，再无回声。剥离的井壁
更像是一面记忆的空洞

井内井外再无共鸣。除非是一块石头
自上而下地投入，它才会“通”的一声
发出一句延迟、久违、沉闷的回音

致昨天

一页翻篇的故事
还可以翻回去品读
日子一旦翻篇
就成为了无法翻回的昨天

昨天那些美好的、甜蜜的、温馨的
那些痛苦的、悲伤的、烦忧的
那些获取的、惊喜的、遗失的
都要将成为今天的过去

昨天在一起谈天说地的好友
在一起推杯换盏 盛情把欢的亲朋
在日子不经意的翻篇中
成为了今天记忆的怀想

石佛

石头本身就有万千可能

石佛藏在石头里
历经漫长等待，时间的妙手
一刻也没停止精雕细琢
最初以为石头会这样剥落消失
成为无和一片空虚
回归尘土和本来

然而，石佛最终在似与
非似之间破茧而出，矗立大地
慈祥观照着芸芸众生

墨鱼骨灯

暗夜游走，仿佛潜行在幽深的海底

突然驻足，想着一袭白色的长衫
渴望把一盏墨鱼骨灯提在手里

——是的，吐尽体内最后一滴墨汁
会暴露自己的底色

挣脱熟悉水域，一生中
我们终有一次不再隐藏自己的冲动

残存的磷光，会荡亮灰尘大小的墓地

即使被压成薄片，即使被剥去皮肉
即使丧失记忆——

雨水

今日雨水，万物复苏萌动，草长莺飞，
卸掉了铁链的铁链女依然是吉凶未卜，
上帝不在服务区，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请稍后再拨，卧槽尼玛真会忽悠啊！

本该是偷着乐的季节，却怎么也乐不起来，
狗杂们意气风发，娓娓讲诉春天的故事，
要是你老妈姐妹女儿也被一根狗链锁住，
被强暴被父子轮奸，你踏马也偷着乐吗？

你踏马还会在乎这个村子的兴衰与存亡吗？
你踏马还会关心烂污杂碎们娶不娶媳妇吗？
你还会得出强奸出感情的断子绝孙悖论吗？

河沟里层出不穷的女尸你就不心惊胆战吗？
盖着红印章的枉法判决你就不莫名惊诧吗？
吃人饭不说人话你踏马的没有一丝惭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