柿子树

夕阳就像一枚柿子，靠近些
你就会看见
它还悬挂在去年的枝头
半黄不均的柿子迟迟不肯落下来
多像悬挂一盏盏昏黄的灯
在等一个人，你知道
屋檐下锈蚀的镰刀在等他
墙角的铁锹、犁耙、磨刀石
也在等他。已是冬月
院子中的柿子树高举起灯笼
像在默默地祈祷
也许夕阳从老蒂脱落下来
就会有一个人怀抱一枚
硕大的柿子
在夕光中吱呀呀推开院门……

最后一班井

踩着子夜的铃声
跨进井口的罐笼

蹬着自行车的脚踏板
碾过黎明亚健康的光
启明星高冷地度化两个鬓角
一弯弦月轻拥山村柴门

二十里，气血鼓荡出薄汗
洗涤一夜的疲惫，惟有
眼角还留着淡淡的煤妆
今日起，一家人再不用提心吊胆

颤抖的叶子
/

狄金森想象过
扔掉一块桔子皮
我真的扔掉了
很潇洒

朦胧的早晨看不清网、篱笆、笼子
一片叶子颤抖
又一片叶子颤抖
它们想摆脱什么

我拧开水瓶喝一口水
把瓶盖拧上
我拧开水瓶又喝了一口水
把瓶盖拧上

破损的弦琴


开始，只觉得这是平常的一晚
只是一种平常的黑
他坐进去，坐在池塘边的大石上
给黑夜增添了充实的内容

突然之间，从水里释放出
久憋的声音，压着水面送过来
它的尖音，仿佛一件瓷器破碎
锐利的瓷片，左右拉扯着皮肤，慢音
如一件沉重之物，在奔马的牵引下滞行

人不惑，晚风或有惑
在少年的肌肤上
它挠动了我十数年后的痒

一次擦肩


嘴唇关闭
打开顺风双耳
有风刮叶声
香韵激荡
目光被拉近
浓缩成思想溪流

什么样时间
捐献细胞
把风筝缝隙填满
一头钻进黑夜
不管不顾
蒙太奇来作伴

七星在天堂闪烁之   戈麦篇

一把山楂是一把纯美的痛楚，暮云如火，
野鸡的冠子在铜的炉光中溅出烈焰，
脊背上的斑点铜汁般灼热，青烟袅袅，
宿命的责罚尘世启动，无需等到末日！

为众生替罪的诗人以乐为苦，以苦为乐，
不明不暗的前生在黄沙和乌云中沦陷，
海王星的外围，哈雷的暴风雪凄厉吼叫，
阳光下的谎言弥漫市井，诗人潜水逃避。

戈矛的星光，麦田的金黄，灵魂电闪雷鸣，
冥界的蒲垫上，皮包骨的思想者光晕簇拥，
衰老的知更鸟林梢歌唱，振动着血色胸脯......

面色红润的少年已老去，枫叶脚下翻滚，
失踪的友人，失联的情人，你们安在？
死后的阳光透过生锈的铁窗，照亮心田......

削尖的脑袋


远处
几座大山
像几个黑布袋子
被暮色装满
码放在地平线上
确切一点
更像几个大后脑勺
正向着斜阳跪拜
我发现
最高的那座山
脑袋最尖

在路边等车的人
文/孤山月


在路边等车的人
裹着羽绒服，把帽沿压的很低
躲避所有途经的北风
他一定是，想要活出梦想的样子
才在既定的方向里
卡着一辆公交车的动态
此刻的沉默，更像是
要把时间往怀里拽的更快一些
如同旁边那颗树
站在冷冽的空气中，直到
被一缕春风带起

树的一生

胡杨是万年的神仙
松柏是千年的树精
杨柳是百年的空洞

一棵树怎样的一生是完美的一生
活着，倒下，朽去
做成家具供人使用
做成棺材为己续命
刻成神像让人跪拜

更多的树木被燃烧、被粉碎
制成自己都没有想到的物品
多么不同的树生，多么相同的人生

大雁塔


我来之前，大雁塔
一直为一个朝代站着
有人说，大雁塔是玄奘的
后来，一群诗人到访
说大雁塔是他们的
我来之后
对大雁塔说，你这样的高度
用一生来仰望够不够

走进塔内，想问问大雁塔
能不能安放灵魂
让高僧们的诵经声
在入睡前抽空
抚摸一遍

在大雁塔
我还想做一回扫塔的人
让盛唐的声音
再度响起时
不染一丝尘埃

回到闽北
有人告诉我    2024年
东方将天降圣人
我不敢向他提起大雁塔
我笑自己，没在塔内写下名字
没扫过塔
也没有听到玄奘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