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墙

你说，你靠的是东墙
他说，他靠的是西墙
为此，你们对立了很多年

那些，一年牵着一年的事
你的他的
或许，还有我的她的
芝麻烂谷
都只是糊不上墙的东西

而今，东墙和西墙，羸弱得
俯下了身
可你们却仍不知：是你嘴巴刮的风
吹落了，你东墙上的瓦；是他眼睛下的雨
打落了，他西墙上的砖

巨夜


我知道
村庄给半夜两点
留下路灯的理由

我们接踵走过
在黑夜
在森林里
有怪物打量着

在灯光下
捡点着贞浊

我知道
我们在夜里漂流的
理由
我们无数次匆匆回头
夜
猫起不舍和泪楚

故乡夜雨



滂沱大雨下进梦里把我唤醒
漆黑中睁开眼，不知身在何处
听雨像瀑布冲击屋顶卷起巨浪
感觉自己是停靠港湾的小舟

这种剑入鞘的安稳，唯有故乡
能给予，躺在温暖被窝
就像一头扎进母亲的怀里
不惧外界风折树雨没路

聒噪雨声中，不时冒出高铁驶过
村东旷野的呼啸声，车上无数漂泊
的游子，正冒着午夜暴雨
赶往内心安稳的故乡

七五年，那根黑色的裤腰带


二叔是用裤腰带在夜里自尽的
那根裤腰带也是黑色的
那年是七五年，那天是阴雨天

帮父亲把二叔抬出黑暗后
我就满十四岁了

二叔没病，只是看不见太阳
他一直用泥土和青草充饥
并用摸来的月光喂养孩子
最后的那声狗叫
让他误以为熬到了天亮

但二叔不会知道
七五年，那根黑色的裤腰带
已经成为光明的把柄

每一片叶子都是我的前世


魂魄带着泥土香，墓碑上的名字
在春天复活。招魂幡
打出翠绿的旗语，一些生命
开始借尸还魂。杏花露出骨头，桃红
滴着小妖精的血。春华秋实的褶皱
填满爱情的清浅和低唱，我知道
我的生命是木本做的，每一片叶子
都是我的前世，知冷知热的时光
让每一枚春秋都不虚度。瓜和果里有轮回
我永远是大地的孩子。大地喂养了我
死后要化为泥土。用一座孤坟喂养来生

凝视脚印


以前没注意
只顾得自己撒欢
淡化阳光
淡化星月
淡化鸟语花香

而今停下脚步
才想起回头
看一看来时的路
路上留下的坎坷多少
脚步走过多少艰辛

小草发芽
浮萍荡波游动
白云随风走远
松树还在
坚强地抗击严寒

回归

像从遥远的地方归来
突然的陌生袭击街头
灯盏迷惑，记忆闪躲……

我等着从遥远的水面回到地面
回到熟悉的岁月，情绪，和面孔

一只蜘蛛渐渐从罗网中挣扎起来，重新捕捉
我又回到了自己的城，星罗棋布

听妈妈讲过去的事情

在孝灵会所听郑平凡老师
吹奏。是他折伏萨克斯弯下腰
在喉壁与管道藏身处
收集能使所有金属动容的泪水

多像一枚深埋心底的金属支架
疏通了时光泉眼，发出“过去”泛陈的
呜咽。挖出一个母亲
衰老的无奈，迂回的悲伤

我已分不清是哪位母亲
在儿子耳畔发酵，频频以金色的
传感递来遥远，酸楚的礼物

——当油灯吐出暗红的
舌尖，为每一粒纽扣画上熬夜的句号
我察觉，是回肠荡气的曲子
牵着这些老掉牙的孩子
寻找各自失去的妈妈

当母亲安详坐在除夕枕边
委婉陈述曾经的孩提时代
一年又一年的最后长夜，就着父亲的
鼾声赶制母爱和祝福的新衣时

父亲的身体，就是一座石山
文/黄锡锋

如果不是生活所迫
父亲不可能去山里挖石头

石头是山体的一根肋骨
也是山体的崽

丢失孩子的痛
有哪个做父母的
不知道撕心裂肺的痛

父亲挖石头
石头也会报复父亲

偶有碎石，击中
父亲的头部、胸部、腹部

一不小心
还会有一块块石头
咬破父亲的手指或脚趾头

甚至轰的一声
满天冤魂般的灰尘
就会缠住父亲不松手

缠得父亲腰痛、背痛
甚至直不起腰板

直到有一天
被迫抬进医院骨科

在b超检测下
父亲的肾、胆等部位
竟然发现了很多块石头

啊，原来父亲的身体
早就是一座石山，扛着痛
只是一直没当一回事而已

          蒲扇


耷拉着两只大耳朵
好似两把大蒲扇
一扇一扇的向前行走


它力大无穷却性情温和
憨态可掬又诚实忠厚
且能负重远行遇而吉祥


我手握一把大蒲扇
跟随后面拍打苍蝇


一扇，扇出太平有象
再扇，万象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