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野上

姜华

那些在冬天枯萎的草木，纷纷选择
在春天出头。你看田野上那些
被春风临幸的小草闪闪发光

这些顽强而卑微的生命。当寒风
如皮鞭抽来时，他们选择潜伏
下来，矮身躲过命运的猎杀

他们从不说出疼痛、衰败和消亡
只以明媚的形象示人。像花朵
永远把幸福举在头上

眼前这些即将破土的小草，正在
热身、换装。他们一起等待着
春风吹响起跑的哨声

年过六旬的我，仍在认真奔跑
奋力追赶最后一缕春风。复苏或
消亡，我默认所有的结局

被风吹散的蒲公英

一个苦行者
每次远行
都站在风口，自我放逐
播撒自由的种子
风起，心动
风停，顺势而落
借风
诠释缘的一生
只有起灭二字

新年的第一首诗

新年的第一首诗
从哪里落笔都力不从心
安静的夜，给了我一些情绪
能有几盏灯理解
妻儿均匀的酣眠声敲打着
周遭的秩序
我抱着我，推开所有的日子
走在他们的睡梦里
失眠仿佛有了重生的别意
索性从黑暗中摸出手机
在备忘录里
写下新年的第一首诗

雪花开着开着就开出了春天

大寒过后
我确信春天已离我不远
万物俱寂的日子里
那些被大雪覆盖的事物
从雪地里悄悄地隐现
仿佛春天在向我朦胧地靠近

迎春花还没有捎来讯息
故乡的庭院里
一簇簇傲放的腊梅
在寒风料峭中
暗香浮动

站在冬天的尽头
在一枚落单的雪花里
翻开蓬松的记忆
那些明亮的画面便不断
从时间深处赶来

“就这样安静地站着
不说话也很美好”
雪花开着开着就开出了春天

我不是诗人


我不是诗人
没有苦闷
自我感觉良好
闲暇时翻翻李白、杜甫
偶尔想起但丁、歌德
吟几句小诗热不了血液
未曾想顽石变成星星
朋友说
我没有诗的细胞

生活像一杯鲜啤酒
到处散发着诱惑
我唱歌我跳舞我爬山我游泳
大海中
我是一朵小小的浪花
明天，就要出国去
啤酒喝多了
感情突然溢出泡沫
朋友说
那里面有诗

父亲说，我亏欠土地一把汗水


吹过檐角的小东风，熟门熟路
用手指弹出几滴知时节的好雨
家雀笃守良机，衔稳古训
飞出一翅膀春天

不挪窝的桃树坚持习惯的样子
用一朵两朵憨笑
站稳患风湿腰的柴院
站稳内心的高度

挂在檐下的锄头刚刚被雨水刷亮
缸里的麦种已经潮了胚芽
父亲站在天底下
与豁口草帽一样，很想喊一句土话

搬迁的车轮压宽了田埂
父亲抹了一把钻了沙的眼睛
父亲说，我亏欠村庄一缕炊烟
亏欠土地一把汗水

虔诚


我们小心翼翼地爱着，
在极致的空中旅馆。
看灰尘向自己的复活纪念日致敬。
看它们，变成虫鱼，编排舞蹈。
看它们演奏如影随形的乐器。

说服的力量，
在永恒的边缘不再焦虑。

它们俯下身……

听，夜在说着悄悄话

闭上眼睛
你听，花朵也放下了一天的
疲惫。放缓呼吸

你听，风在月光的见证下
向九溪的流水倾诉着
内心的温柔

亲爱的孩子啊
你细微的鼾声渐渐地
融化在夜色中，在我的耳边
说着只有我俩能懂的悄悄话

多年后


1
多年后，话也会变老
老得如一座云雾缭绕的大山
沉默如水的时候
一座山会变成一根羽毛

2
紧急时刻
谁能用山压住心跳
谁最先泼灭头脑中的大火
谁就赢了世界

3
一辈子
走过的许多条路
会在南窗边排长队，争抢着
要被一支笔，写进传说

4
逝去的灵魂
瞬间就可以腾云驾雾
你拥有一树樱花的灿烂，所绽放的
统统都是怀念

5
不能做辽阔的大海
就做粗犷的江河，或者
就做一条浅薄的小溪，每天奔流着
不尽的清纯，透明，和快乐

哪里人

你是哪里人
走到哪里，总会拉家常式被问到你是哪里的
说本地人，土话不会说
听者感觉你不像当地人
说外地人，可现在明明就地扎根生活在这里
已经融入了这里的乡土风味礼节
这一生注定在这里
只是这么多年了好多方言依旧听不懂

有时候就拿籍贯说
有时候就拿出生地说
遇到这样的问候，一声老乡脱口而出

真正的更多的时候拿居住地说
身体必定安葬在这里
归属感
感觉自己像浮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