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园的锦鲤

个园后庭的池塘里，游着一群锦鲤
它们没有时间吐出竹影
堆假山的人，内心的天空早已破碎
锦鲤一块一块吞噬，不分昼夜

但是梅枝会用几百年前的一场雪，还原出历史
历史是贱人的遮羞布，肮脏的时刻
她们赤身裸体，纠缠在一起
锦鲤在水下看着，用一个词覆盖烧焦的大地

我们都在时间里游泳，没有人不被限制
有的呼救，有的挣扎，为何不像锦鲤一样
高高跃起
尽管会再次落入水中
但已充满蔑视

没有人知道锦鲤的梦有多大
它们快速繁殖，世界无限紧张

如果它们眺望，那是何等的气势
“国破山河在”，群山依然在天上酣眠

锦鲤把扬州城吞入腹中
吐出一个气泡代替它
我们在气泡里摇摇晃晃
过着自己想要的生活

蛙鸣似一道闪电

鸡还没叫，母亲担着水桶
已走在去山泉的路上
我拎着小桶紧随其后
这个时节去晚了
连半桶水都挑不回来
林间，爬坡的火车喘着粗气
像一阵闷雷由远而近

回来的路上，几位邻居
向母亲打听泉水的情况
语气里满是担忧，急切
如石子硌了脚，突然
一声蛙鸣像一道闪电
绊了母亲一脚，我回头
看见一道水痕似一行小雨
追了过来

残雪

冬天湿冷的街道，让我恍惚成另外一个季节
落叶，残雪和悄无声息恍然梦中的人……
仿佛从一条道路上越走越远，直至道路的深处，直至风景的中心
我不知不觉陷入到惨败的雪景之中
分不清彼此，分不清谁是谁的情绪的源头
许多似曾相识，从落雪的枝头，从泥泞中向我袭来
没有一种梦，如此清晰，也没有一种梦，如此迷离
我是我，在灰暗的冬天里一只无处可去的鸟
我是你，在如此寒冷的冬天里，依稀可辨的人群

和我们一样

那个经常在垃圾箱里
翻找星星
无依无靠的老乞丐
去世了
想起他艰难又虚无的一生
忍不住唏嘘一番

有什么呢，他和我们一样
行走的时候
占着一条或直或弯的通道
倒下了
占着大地的一角

即将返乡

这一群不知疲惫的候鸟。
拎着大包小包
在每个城市落脚
与砖块，沙子，水泥，钢筋为伍
与季节，气温，风雨周旋
从不说苦。有太多的路
需要汗水丈量

年关将近
即将还乡
只不过是短暂的节点
休整，蓄力
为了下一次
更好的别离又团聚
——开翅

2023.12.31

九月是我们家的亲戚


九月是我们家的亲戚
带着蓝天、白云、鸟影
带着牵牛花吹响的蓝调门
带着芭茅还没有白完的俏样子
小步款款，来到我们小院

九月的打扮还是我们熟识的老样子
身板和脸色有一点小变化
比正月干练，比六月白净
浅浅蓝衫出现在竹径上
我们就备好了矮凳与茶水

左手豆秸芝麻，右手高粱包谷
九月一屁股坐在我们当中
爹递烟娘请茶，主客都很随便
可笑小儿不忌生，黏着九月
要啃咧着门牙的粘包谷糯包谷

韭菜


他们来到这人间，就不打算妥协
即使忍受着千刀杀，万刀砍
凌迟之刑也从不低低头。风来了
只是侧侧身，雨来了仰仰脸
割韭菜的人总想有千万条命，来躲避
风吹雨打，躲避日月的追杀
韭菜被吃过一次就重生一次
一茬茬露出神的眷顾，也许他们
是人间的仙草，能医治
嗜血成性的杀戮，让高高的屠刀
徘徊又思量……

与铁一起生活的人
刘小彬

很久以前就离开
故乡的山水
现在，那里的土地
只有我的留白

还有，我的女人
我的孩子们
他们，是我留在故土的根
他们，是我的魂牵梦绕

如今，在外奔波
与铁缘深，朝暮相处
成了车间里的铁匠
手上的老茧
可以敲击出，铁质的声音

而我有了铁的沉默
岁月有了铁的锈蚀
可我，挑灯夜读
总想用文字，代替
这张日渐沉重的嘴
向远方的女人，说声：爱

色彩

文/占东海

田野。落叶树上麻雀
和嫩芽一起叫
春风新愈，荠菜小脸腊黄
紫云英初苞，不适合满田埂奔跑

我喂奶奶刚喝下蒲公英
压不住咳嗽
吐一口是杏花，一口又是桃花

出殡时
有几朵梨花蕊站在枝头
刚脱下白麻，还不敢结果

漫长的冬夜

夜深人静，我没有关灯
我怕我睡着了。我要
让我浑身的每一个细胞
保持阳光的热度、白昼的清醒

我知道，我屋子的外面
是慢长的冬夜。我更知道
这慢长的冬夜里
还行走着一个，归心似箭的你

我清楚，这点光亮
不足以抵御从天而降的严寒
但其码能让你，远远看到
家！一直为你亮着光、温着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