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记事
（一）
那年夏日，父亲对我说：“兵儿，我保佑你呀！”
那年夏日，父亲坟头的青草开始在风中悠久地叹息。
（二）
我捧着父亲那双枯瘦的手
说：伯，好点了吗
父亲幽幽地望着我说：
兵儿，我保佑你呀
短暂的沉默之后
我说我要回厂里上班去了
过几天再回来
就在我踏出房门的那一刻
我又听到父亲说了一遍
兵儿，我保佑你呀
（三）
那天上午我赶到家的时候，
父亲已经冷冰冰地躺在棺材里了，
泪流满面的母亲对我说：
“伯是卯时走的！我给他送的终。
儿啊，他想见你最后一面哪！
到现在他还不肯闭上眼睛！”
我用双手轻轻蒙上父亲尚睁着的双眼，
说：“伯，儿回迟了，您就放心地走吧！”
父亲很听话，
竟真的瞑目与世长辞了！
（四）
我们兄妹七人
一一与父亲的遗容作别
盖棺的时候
全家人嚎啕大哭
钉钉的回声四起
一声声恍如惊雷
我当时反复在想
也许父亲并没有死
我不甘地跪在那里
任凭他们钉棺盖抹石灰
（五）
月色沉沉夜深如水
道士们唱着天堂里的悲哀曲调
我们手捧蜡烛围着父亲转圈
长长的白绫飘飘的队伍
通宵达旦来回穿梭
我听到道士们时不时唱出
“奈何桥”三个字
我想父亲过奈何桥的时候
会不会回过头来看我们一眼
还是一个人决绝地黯然而去
（六）
守孝三日，终有一别
我被人扶上了“轿顶”
抬“大轿”的已开始上路
我和父亲飘浮到空中
啊，父亲，莫怕
这一条通往后山岗的路
您生前曾无数次走过
父亲，莫怕呀
我是您最爱的最细的儿子
这一路上有我陪着您
（七）
天苍苍，野茫茫
儿埋伯在山岗上
伯啊，伯啊
方位大吉大利
时辰大吉大利
儿挖黄土埋了你
一锄又一锄
伯啊，安息
天苍苍，野茫茫
儿埋伯在山岗上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