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朗读（10首）选七
周难
【午夜朗读】
酒瓶前是半杯酒
酒杯边是一本未打开的书
桌子放在走廊的尽头处
一把椅子倚着廊柱
廊柱那头就是黢黑的夜
小圆桌上的烟灰缸里燃着半支烟
旁边是一把小巧的打火机
打火机左边是倚靠在椅子里的人
他一只手臂支撑在桌面上
手的右侧是一本未打开的书
他眼前不远处是深深的黑暗
一顶帽子放在他的右腿上
帽子顶触着桌面
桌面上有一根忽明忽暗的蜡烛
烛光笼罩着一些杂物
和一本未被打开的书
封面的书名和人的半边脸
在夜色里一起忽隐忽现
【马尼拉】
河流把一座城市分成两部分
它们分离又相守
马尼拉
陌生的
一层纱蒙住了夜晚
霓虹闪烁之下
一棵孤零零的树
把夜晚也分成两部分
一些扎根在坚实的地面
另一些与我隔窗遥望
【新国家的门口】
那只鸟站在新国家的门口眺望
它拘谨地收着羽翼
往鸟笼外伸出一只脚爪试探
外面不冷不热 有风
它抖了抖身上的疲惫
把腿又缩了回去
它想
也许主人还会回来
像捕食后的猎鹰那样
把他巨大的脸贴在笼子上
投喂
也许主人的手里
还攥着另一个人的温度
擎着鸟笼
他会像一只山魈那样自满地晃荡
【一种说法是：它饿了】
他做了一个关于飓风的梦
飓风如何生成 挪动
如何搬运恐惧填补夜晚
他压抑着 不让自己过早清醒
试着操控方向
对视暴风眼
他看见另一双眼睛
那是万分渴望的眼睛
盘旋在乌鸦的翼畔
像寓言涌积
徒劳的无力感之后
它们饥饿的样子丑陋
但合理
【歉意】
夜深无人的时候
他向自己的身体表达歉意
褪掉厚厚的衣装 献上
陌生而友好的问候
他把头垂到胸口
视线坠落到脚下的地面
他弯曲成一个问号
用最深邃的目光
由下而上
从尘埃里打捞自己
【小老虎歌谣】
两个人正在猜拳喝酒
他们嚼着猫肉
喷着唾沫
拳拳生风合兑着数字
他们的数字友好握手
分离后又见面
活像上辈子的兄弟
两个人隔着数字
各怀心思
谁都不想喝下最后一杯酒
那杯酒停在桌上
听着酒令
它把一只桌旁待宰的猫看了又看
【懒一懒】
他死亡的时候就想懒一懒
他一动不动
像反刍的犀牛
在胃里搅动历历往事
他懒的时候
也想死一死
一动不动
把沉重的秘密交还给过去
他死过之后
缓缓站立起来
拍拍身上的尘土
像山守望着云朵
像云观照着大地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