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战斗：现场

2017。我们在江边隔岸观火
等着看八十几年前的战事重演

虽然是秋天，太阳毒辣
恍如战斗当年

小男孩在身边不停叨叨
怎么还不打仗呀？快点打呀

我们败下阵来时，导演正发动第五次进攻
掌控这一场胜负，他必须得扛住

没看到硝烟炸开升起，士兵们倒下
说实话，撤退的我们有点不甘心

在路上

宇宙行走在加速膨胀的路上
银河系行走在通往黑洞的路上
太阳行进在爆发成超新星的路上
地球一边旋转一边走在被焚毁的路上
人类走在被AI统治的路上
国家走在最终消亡的路上
各级官员们走在上朝开会的路上
各地人民走在挣钱花钱的路上
乡村干部走在扶贫的大路上
贫困户木生，因为被拆的一间泥屋
匆匆走在去村委会理论的小路上
走得太急，他没有看见脚下有一队蚂蚁
不紧不慢，走在不知通往何方的路上

认命

坐在房子门前，抽着烟
看着远远墙角晒太阳的母亲
水生叔叹了口气
快七十岁的他有肺气肿，时常喘不过气
不知道能不能比九十岁的娘活得更命长
爷老早就死了，娘养了这么多年
活得好好的，还得继续养着
这一切源于二十多年前那次抓阄
弟抽走了爷，他抽到了娘
“认吧，这都是我命不好！”

祝雨

前岁雨多盼放晴，去岁天旱望落雨
八月以来旱不止，泉缩井枯河露底
本意今春复原样，一涝三旱非虚语
时节看已清明过，雨天才可只手数
莲秧渐长需水时，日光曒曒裂田土
禾苗已高难下田，措手难为神无主
世人但知莲米香，几人能知农人苦
惟愿天公悯下民，早降甘霖雨如堵

一群诗人
在手机里对着图片
写诗

一个真诗人
不写诗
只将竹筏
遍插柳枝
放在一江春水之中
顺流而下

独坐

最近一次是在人头攒动中
我盘膝而坐
望眼四周时，不见还有谁同我一样

那些年一人坐在峰巅、在溪谷、在林间
齐于云光、山风，齐于万物
从未觉得如此空虚

浮生录



夜半醒来无法再入睡
听着窗外
水沟里水流哗哗

人到中年
失眠已成常事。水一直往前流
无法掌控。涓涓细流汇成大河
无法逆返。时间的力道越来越重

幼女尚未懂事，父母已苍老
果树还没结果。一事无成
一事无成。夜半的水声仿佛在
哀歌：大势已去

杀生者


菜刀磨锋利后
提起绑缚在地的黑鸡
扼住它的脖颈
拔除一些毛留出刀口
不待挣扎，干脆利落的一刀
血迅速涌出，流入加好盐的水碗
随即凝固。痉挛变成颤抖
随即静止。二十分钟内
惊恐的禽鸟已化成一堆肉块
还在散发热气
杀生者，不悲哀，不忏悔
杀生者，不关心生死，铁了心
不提防
不知何时何处，也从脖颈后伸来
那突如其来的一扼

全是诗的人生比没有诗的人生还要可怕

太可怕了
这个念头是在
旁观微信群里面的一场争论时
浮起来的
其时我正买菜
市声喧嚣
街边小炒店
爆出的香气
让我直吞口水

路边山顶的庙

路边山顶的庙
一瞬间
就被远远抛在了车背后
下一次
我想爬上山顶
我要花整天的时间
看车流如水
学菩萨安坐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