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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陵倦客   /  2020-10-4 23:45  /   13221 浏览 版权:保留作者信息

文学研究会 人生派 为人生诗派

代表诗人:冰心诗选

冰心(1900-1999),原名谢婉莹,出版的诗集有《繁星》(1923)、《春水》(1923)、《冰心诗集》(1932)。上海文艺出版社1982年开始出版5卷本《冰心文集》,收入1919至1982年创作的绝大部分作品,按体裁分卷,是迄今为止较为完善的一部文集。冰心还翻译出版过泰戈尔的诗集、剧作和其他一些外国作家的作品。

《春水》节选 《繁星》节选 圣诗


《春水》节选






春水!
又是一年了
还这般的微微吹动。
可以再照个影儿么?
春水温静的答谢我说:
“我的朋友!
我从来没留下一个影子
不但对你是如此。”

二十

山头独立
宇宙便一个人占有了么?

三三

墙角的花!
你孤芳自赏时
天地便小了。

四三

春何曾说话呢?
但她那伟大潜隐的力量
已这般的
温柔了世界了!

六二

我要挽那“过去”的年光
但时间的经纬里
已织上了“现在”的丝了!

六五

只是一颗孤星罢了!
在无边的黑暗里
已写尽了宇宙的寂寞。

七一

当我浮云般
自来自去的时候
真觉得宇宙太寂寞了!

七六

寂寞增加郁闷
忙碌铲除烦恼——
我的朋友!
快乐在不停的工作里!

八二

我的朋友
不要让春风欺哄了你
花色原不如花香啊!

八七

青年人!
只是回顾么?
这世界是不住的前进呵。

九零

聪明人!
在这漠漠的世上
只能提着“自信”的灯儿
进行在黑暗里。

一零二

我的问题——
我的心
在光明中沉默不答。
我的梦
却在黑暗里替我解明了!

一一二

浪花愈大
凝立的磐石
在沉默的持守里
快乐也愈大了。

一三四

命运如同海风——
吹着青春的舟
飘摇的
曲折的
渡过了时间的海。

一三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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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研究会 人生派 为人生诗派

代表诗人:朱自清诗选


朱自清(1898-1948),原名自毕,字佩弦,号秋实,江苏东海人,中国现代散文家、诗人,文学研究会的主要成员之一。主要作品有诗歌散文集《踪迹》,散文集《背影》、《欧游杂记》等。

赠友 北河沿的路灯 不足之感 灯光 独自 光明


赠友

你的手像火把,
你的眼像波涛,
你的言语如石头,
怎能使我忘记呢?

你飞渡洞庭湖,
你飞渡扬子江;
你要建红色的天国在地上!

地上是荆棘呀,
地上是狐兔呀,
地上是行尸呀;
你将为一把快刀,
披荆斩棘的快刀!
你将为一声狮子吼,
狐兔们披靡奔走!
你将为春雷一震,
让行尸们惊醒!

我爱看你的骑马,
在尘土里驰骋---
一会儿, 不见踪影!

我爱看你的手杖,
那铁的铁的手杖;
它有颜色,有斤两,
有铮铮的声响!

我想你是一阵飞沙
走石的狂风,
要吹倒那不能摇撼的黄金的王宫!
那黄金的王宫!
呜---吹呀!

去年一个夏天大早我见着你:
你何其憔悴呢?
你的眼还涩着,
你的发太长了!
但你的血的热加倍的薰灼着!

在灰泥里辗转的我,
仿佛被焙炙着一般!---
你如郁烈的雪茄烟,
你如酽酽的白兰地,
你如通红通红的辣椒,
我怎能忘记你呢?


北河沿的路灯

有密密的毡儿,
遮住了白日里繁华灿烂。
悄没声的河沿上,
满铺着寂寞和黑暗。
  只剩城墙上一行半明半灭的灯光,
还在闪闪烁烁地乱颤。
他们怎样微弱!
但却是我们唯一的慧眼!
  他们帮着我们了解自然;
让我们看出前途坦坦。
他们是好朋友,
给我们希望和慰安。
  祝福你灯光们,
愿你们永久而无限!


不足之感

他是太阳,
我像一枝烛光;
他是海,浩浩荡荡的,
我像他的细流;
他是锁着的摩云塔,
我像塔下徘徊者。
  他像鸟儿,有美丽的歌声,
在天空里自在飞着;
又像花儿,有鲜艳的颜色,
在乐园里盛开着;
我不曾有什么,
只好暗地里待着了。


灯光

那泱泱的黑暗中熠耀着的
一颗黄黄的灯光呵,
我将由你的熠耀里,
凝视她明媚的双眼。


独自

白云漫了太阳;
青山环拥着正睡的时候,
牛乳般雾露遮遮掩掩,
像轻纱似的,
幂了新嫁娘的面。
  默然在窗儿口,
上不见只鸟儿,
下不见个影儿,
只剩飘飘的清风,
只剩悠悠的远钟。
眼底是靡人间了,
耳根是靡人间了;
故乡的她,独灵迹似的,
猛猛然涌上我的心头来了!


光明

风雨沉沉的也夜里,
前面一片荒郊。
走尽荒郊,
便是人们的道。
呀!黑暗里歧路万千,
叫我怎样走好?
“上帝!快给我些光明罢,
让我好向前跑!”
上帝慌着说,“光明?
我没处给你找!
你要光明,
你自己去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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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研究会 人生派 为人生诗派

代表诗人周作人:周作人诗选

周作人(1885~1967),现代散文家、诗人。文学翻译家。原名栅寿。字星杓,后改名奎缓,自号起孟、启明(又作岂明)、知堂等,笔名仲密、药堂、周遐寿等。浙江绍兴人。鲁迅二弟。“五四”时期任新潮社主任编辑,参加《新青年》的编辑工作,参与发起成立文学研究会。他的理论主张和创作实践在社会上产生了很大影响,成为新文化运动的重要代表人物之一。“五四”以后,周作人为《语丝》周刊的主编和主要撰稿人之一。1945年以叛国罪被判刑入狱,1949年出狱,后定居北京,在人民文学出版社从事日本、希腊文学作品的翻译和写作有关回忆鲁迅的著述。主要著作有散文集多种,诗集《过去的生命》,小说集、论文集多种译作,文学史料集多种。

慈姑的盆 两个扫雪的人 小河


慈姑的盆

绿盆里种下几颗慈姑,
长出青青的小叶。
秋寒来了,叶都枯了,
只剩了一盆的水。
清冷的水里,荡漾着两三根
飘带似的暗绿的水草。
时常有可爱的黄雀,
在落日里飞来,
蘸水悄悄地洗澡。


两个扫雪的人

阴沉沉的天气,
香粉一般白雪,下的漫天遍地。
  天安门外白茫茫的马路上,
  只有两个人在那里扫雪。
一面尽扫,一面尽下∶
扫净了东边,又下满了西边,
扫开了高地,又填平了洼地。
全没有车辆踪影
  粗麻布的外套上,已结积了一层雪,
  他们两人还只是扫个不歇。
雪愈下愈大了;
上下左右,都是滚滚的香粉一般白雪。
  在这中间,仿佛白浪中浮着两个蚂蚁,
  他们两人还只是扫个不歇。
祝福你扫雷的人!
我从清早起,在雪地里行走,不得不谢谢你!


小河

一条小河,稳稳地向前流动。
经过的地方,两面全是乌黑的土;
生满了红的花,碧绿的叶,黄的果实。
一个农夫背了锄来,在小河中间筑起一道
堰。
下流干了;上流的水被堰拦着,下来不得;
不得前进,又不能退回,水只在堰前乱转。
水要保他的生命,总须流动,便只在堰前乱转。
堰下的土,逐渐淘去,成了深潭。
水也不怨这堰,--便只是想流动,
想同从前一般,稳稳地向前流动。
一日农夫又来,土堰外筑起一道石堰。土堰坍了;
水冲着坚固的石堰,还只是乱转。
堰外田里的稻,听着水声,皱眉说道,--
"我是一株稻,是一株可怜的小草,
我喜欢水来润泽我,
怯怕他在我身上流过。


小河的水是我的好朋友;
他曾经稳稳的流过我面前,
我对他点头,他向我微笑。
我愿他能够放出了石堰,
仍然稳稳地流着,
向我们微笑;
曲曲折折的尽量向前流着,
经过两面地方,都变成一片锦绣。
他本是我的好朋友,
只怕他如今不认识我了;
他在地底呻吟,
听去虽然微细,却又如何可怕!
这不你我的朋友平日的声音,
--被轻风搀着走上沙滩来时,
快活的声音。
我只怕他这回出来的时候,
不认识从前的朋友了,--
便在我身上大踏步过去;
我所以正在这里忧虑。"
田边的桑树,也摇头说,--
"我生的高,能望见那条小河,--
他是我的好朋友,
他送清水给我喝,
使我能生肥绿的叶,紫红的桑葚。
他从前清澈的颜色,
现在变了青黑;
又是终年挣扎,脸上添许多痉挛的皱纹。
他只向下钻早没有工夫对了我点头微笑;
堰下的潭,深过了我的根了。
我生在小河旁边,
夏天晒不枯我的枝条。
冬天冻不坏我的根。
如今只怕我的好朋友,
将我带到沙滩上,
拌着他卷来的水草。
我可怜我的好朋友,
但实在也为我自己着急。"
田里的草和虾蟆。听了两下的话,
也都叹气,各有他们自己的心事。
水只在堰前乱转;
坚固的石堰,还是一毫不摇动。
筑堰的人,不知到哪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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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研究会 人生派 为人生诗派

代表诗人:王统照诗选



王统照(1897-1957),著有诗集《童心》、《夜行集》、《横吹集》、《江南曲》、《这时代》、《鹊华小集》、《王统照诗选》等。

小诗 花影 小的伴侣 雪莱墓上 微雨中的山游 又一度听见秋虫 铁匠铺中


小诗

多年的秋灯之前,
一夕的温软之语,
如今随著飞尘散去,
不知那时的余音,
又落在谁的心里?


花影

花影瘦在架下,
人影瘦在墙里,
是三月的末日了,
独有个黄莺在枝上鸣著。


小的伴侣
瓶中的紫藤,
落了一茶杯的花片。
有个人病了,
只有个蜂儿在窗前伴他。
虽是香散了,
花也落了,
但这才是小的伴侣啊!


雪莱墓上

东风吹逗着柔草的红心,
西风咽没了夜莺的尖唱。
春与秋催送去多少时光,
他忘不了清波与银辉的荡漾。

墙外,金字塔尖顶塔住斜阳。(一)
墙里,长春藤蔓枝寂静生长。
一片飞花懒吻着轻蝶的垂翅,
花粉,蘸几点青痕霉化在墓石苔上。

安排一个热情诗人的幻境:远寺钟声;
小窗下少女织梦;绿芜上玫瑰娇红;
野外杉松低吹着凄清的笙簧;
黄昏后,筛落的月影曳动轻轻。

“心中心”(二),安眠后当不曾感到落寞?
一位叛逆的少年他早等待在那个角落(三)。
左面有老朋友永久的居室,
在生命里,那个心与诗人的合成一颗(四)。
“对于他没曾有一点点的损伤,
忍受着大海的变化,从此更丰饶、奇异。”(五)
墓石上永留的诗句耐人寻思,
墓石下的幽魂也应有一声合意的叹息?

诗的热情燃烧着人间一切。
教义的铁箍,自由锁炼,
欲的假面,黑暗中的魔法,
是少年都应分在健步下踏践。

他们听见了你的名字(自由)的光荣欢乐。
  正在清晨新生的明辉上,
  超出了地面的群山,
从一个个的峰尖跳过。(六)

“不为将来恐怖,也不为过去悲苦,”
  长笑着有“当前”的挣扎,
  拏得住时间中变化的光华,
趁气力撒一把金彩地飞雨。

美丽,庄严,强力,这里有活跃的人生!
  一串明珠找不出缺陷,污点,
  在窟洞里也能照穿黑暗,
人生!──逃出窟洞,纔可见一天晴明。

爱与智能,双只蹑逐着诗人的身影,
  挣脱了生活枷锁;热望着过去光荣。
  是思想争斗的前峰,曾不回头,
把被热血洗过的标枪投在沙中。

“水在飞流,冰雹掷击,
电光闪耀,雪浪跳舞──
     离开罢!
旋风怒吼,雷声虩虩,
森林摇动,寺钟响起──
     离开前来罢!”(七)

“去罢;离开了你,我的祖国。
那里,到处是吃人者奏着凯歌,
我们一时撕不开伪善的网罗,
过海去,任凭着生命的飘泊。

“南方──碧滟滟远通的海波,曾经
因战斗血染过的山,河。古城里
阳光温丽,──阳光下开放着
争自由的芬芳花萼。”

生命,他明白那终是一片雕落的秋叶,
可要在秋风蹈里,眩耀着
春之艳丽,夏之绿缛,──不灭的光洁;
纔能写出生命永恒的诗节。

司排资亚的水面,一夜间
被悲剧的尾声掉换了颜色。(八)
漩浪依然为自由前进,
碧花泡沫激起了一个美发诗身。

去罢!
生命旋律与雄壮的海乐合拍。
去罢!
是那里晨钟远引着自由的灵魂。
抱一颗沸腾心,还让它埋在故国,
大海,明月,永伴着那一点沸腾的光辉。

我默立在卧碑前一阵怅惘!
看西方一攒树顶拖上一卷苍茫。

没带来一首挽歌,一束花朵,
争自由的精神,永耀着──金色里一团霞光。
墙外,金字塔尖顶搭住斜阳,
墙里,长春藤静静地生长。
守坟园的少年草径上嘤嘤低唱,
“这是一个没心诗人化骨的荒场。”

注:
(一)距雪莱埋骨的坟园不远,有一砖砌的金字塔式的建筑物,乃纪元前罗马将军
  赛司提亚司(Cestius)的大坟。
(二)雪莱墓石上第一行字的刻字。
(三);英国诗人克茨亦埋于此坟园中,他比雪莱早死一年。
(四)雪莱墓左侧是雪莱友人楚劳耐(E。 J。 Trelawny)的墓,他在一八八一年死于
  英国。他的墓石上刻着──不要让他们的骨头分开,因为在生命中他们的两
  颗心合而为一。
(五)雪莱墓上刻着莎士比亚戏剧“风暴”中的成语。
(六)略取雪莱诗的语意。
(七)略取雪莱诗的语意。
(八)雪莱于一八二二年溺死于司排资亚(Sepzia)。


微雨中的山游

当我们正下山来;
槭槭的树声,已在静中响了,
迷蒙如飞丝的细雨,也织在淡云之下。
羊声曼长地在山头叫着,
拾松子的妇人,也疲倦的回来。
我们行着,只是慢慢地走在碎石的斜坡上面。
看啊!
疏林中春末的翠影,
为将落的日光微耀。
纷披的叶子,被雨丝洗濯着,更见清丽。
四围的大气,都似在雪中浴过。
向回望高塔的铎铃,似乎轻松的摇动,
但是声太弱了,
我们却再声不见牠说的甚么。

漫空中如画成的奇丽的景色,
越显得出自然的微妙。
斜飞禅翼的燕子斜飞地从雨中掠过。
牠们也知道春去了吗?

下望呀!
烟雾弥漫的都城已经都埋在暗光布满的云幕里。
羊群已归去了,
拾松子的妇人大约是已回了她的茅屋。
我们也来在山前的平坡里,
听了音乐般的雨中的流泉声,
只恋恋地不忍走去!


又一度听见秋虫

    一

又一度听见秋虫,──
是否还紧追着旅人的秋梦?
调一曲初凉夜的秋音,
万落千村响动战伐的金风。

    二

这世代里叫不出小儿女的怨情;
诗人肺腑不再被凄凉乐音引动,
他情愿正看白骨上那一点流萤,
──一点爝火,迸跃出光丽的真诚!

    三

密云下到处奔驰着风霆,
为震醒“供人食料”的苍生。
城市,郊原,夜夜里烦冤鬼哭,
悲壮的音从人间惊破幽冥!

    四

谁曾向毒热的“夏日”低头爱慕,
谁曾为秋气萧瑟战栗吞声?
您不必空挥着忧心的涕泪,
秋来,无根的百草应分凋零。

    五

悠悠么,耐不住这惨冷的长夜,
捧一把小心期待着风霆后的空明。
江头,阔野,高空,看多少铁手厮拼,
谁有生命的余力徒念着凄清?

    六

这正当时序成熟的壮盛,
荡漾起“秋肃”传音,心底永生。
战士为仇敌备下了“未归箭”,
暗夜里等他们自碰飞锋。

    七

又一度听见秋虫,
是否还紧追着旅人的秋梦?
有多少“万窍”惊鸣,
高壮,清肃,压住草下的和应。

    八

调一曲初凉夜的秋音,
万落千村齐响动战伐的金风!
听秋音要彻底的悲壮,
谁有生命的余力徒念着凄清?

注(一)《新序》:曰:“楚王载繁弱之弓,忘归之矢,以射随兕于梦也。”

1938


铁匠铺中

一个星,两个星,无数明丽的火星。
一锤影,两锤影,无数快重的锤影。
来呀,大家齐用力,
咱们要使这铁火碰动!

一只手,两只手,无数粗硬的黑手。
一阵风,两阵风,无数呼动的风阵。
来呀,大家齐用力,
咱们先要忍住这火热的苦闷。
一个星,一锤影;一只手,一阵风;
无数的星,无数的锤影;
无数的手,无数的风阵。
来呀,大家齐用力,
在这里是生活的紧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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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研究会 人生派 为人生诗派
代表诗人:刘延陵诗选

刘延陵(1894-1988),文学研究会的主要成员之一,诗作收入诗集《雪朝》。

水手 秋风 悲哀 竹


水手

月在天上,
船在海上,
他两只手捧住面孔,
躲在摆舵的黑暗地方。

他怕见月儿眨眼,
海儿掀浪,
引他看水天接处的故乡。
但他却想到了
石榴花开得鲜明的井旁,
那人儿正架竹子,
晒她的青布衣裳。


秋风

秋风回到了江南,
江南的黄叶就一阵落下来了。
落下来还飞起来,
又是一阵秋风
把他们打下来了。
打下来的黄叶
在地上吱吱地响:
“不要紧,
我们明年再来就是了。”


悲哀

悲哀在河面上荡漾。
不然,何以伏在水上淘米的那个妇人
忽然滴下泪来的呢?
悲哀在红叶里窥人。
不然,何以我东家楼窗里的姐姐
看见了路那边的一树红叶
就叹了口气
转过面去的呢?
不好了!
悲哀又在我笔中震动。
不然,何以一缕酸意
从我指头底尖上
循着臂膊
一直颤到我的心的呢?
上帝呀!
用你的手,悲哀的磁石,摄去人间一切的悲哀吧。
摄去河水里的悲哀,
教他只可琤琤琮琮地唱吧。
摄去红叶里的悲哀,
只许他得意扬扬地舞,翩翩翻翻地飞吧。
摄去我笔里的悲哀,
教他只能人间的欢愉吧。




几千竿竹子
拥挤着立在一方田里,
碧青的,
鲜绿的,——
这是生命的光,
青春的吻所留的润泽呀。
他们自自在在地随风摇摆着,
轻轻巧巧地互相安慰抚摩着,
各把肩上一片片的日光
相与推让移卸着。
这不又是从和谐的生活里
流出来的无声的音乐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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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研究会 人生派 为人生诗派
代表诗人: 朱湘诗选

朱湘(1904-1933),新月派成员,出版的诗集有《夏天》(1925)、《草莽集》(1927)、《石门集》(1934)、《永言集》(1936)等。译作有《路曼尼亚民歌一斑》(1924)、《英国近代小说集》(1929)、《番石榴集》(1936)。

葬我 昭君出塞 摇篮歌 残灰 雨景


葬我


葬我在荷花池内,
耳边有水蚓拖声,
在绿荷叶的灯上
萤火虫时暗时明——

葬我在马缨花下,
永做芬芳的梦——
葬我在泰山之巅,
风声呜咽过孤松——

不然,就烧我成灰,
投入泛滥的春江,
与落花一同漂去
无人知道的地方。


昭君出塞

琵琶呀,伴我的琵琶:
趁着如今人马不喧哗,
  只听得啼声得得,
我想凭着切肤的指甲
  弹出心里的嗟呀。

琵琶呀,伴我的琵琶:
这儿没有青草发新芽,
  也没有花枝低桠;
在敕勒川前,燕支山下,
  只有冰树结琼花。

琵琶呀,伴我的琵琶:
我不敢瞧落日照平沙,
  雁飞过暮云之下,
不能为我传达一句话
  到烟霭外的人家。

琵琶呀,伴我的琵琶:
记得当初被选入京华,
  常对着南天悲咤,
那知道如今去朝远嫁,
  望昭阳又是天涯。

琵琶呀,伴我的琵琶:
你瞧太阳落下了平沙,
  夜风在荒野上发,
与一片马嘶声相应答,
  远方响动了胡笳。


摇篮歌

春天的花香真正醉人,
一阵阵温风拂上人身,
你瞧日光它移的多慢,
你听蜜蜂在窗子外哼:
  睡呀,宝宝,
  蜜蜂飞的真轻。

天上瞧不见一颗星星,
地上瞧不见一盏红灯;
什么声音也都听不到,
只有蚯蚓在天井里吟:
  睡呀,宝宝,
  蚯蚓都停了声。

一片片白云天空上行,
像是些小船飘过湖心,
一刻儿起,一刻儿又沉,
摇着船舱里安卧的人:
  睡呀,宝宝,
  你去跟那些云。

不怕它北风树枝上鸣,
放下窗子来关起房门;
不怕它结冰十分寒冷,
炭火生在那白铜的盆:
  睡呀,宝宝,
  挨着炭火的温。


残灰

炭火发出微红的光芒,
一个老人独坐在盆旁,
这堆将要熄灭的灰烬,
在他的胸里引起悲伤──
  火灰一刻暗,
  火灰一刻亮,
  火灰暗亮着红光。
童年之内,是在这盆旁,
靠在妈妈的怀抱中央,
栗子在盆上哔吧的响,
一个,一个,她剥给儿尝──
  妈那里去了?
  热泪满眼眶,
  盆中颤摇着红光。

到青年时,也是这盆旁,
一双人影并映上高墙,
火光的红晕与今一样,
照见他同心爱的女郎──
  竟此分手了,
  她在天那方,
  如今也对着火光?

到中年时,也是这盆旁,
白天里面辛苦了一场,
眼巴巴的望到了晚上,
才能暖着火嗑口黄汤──
  妻子不在了
  儿女自家忙,
  泪流瞧不见火光

如今老了,还是这盆旁,
一个人伴影住在空房,
他趁着残火没有全暗,
挑起炭火来想慰凄凉──
  火终归熄了,
  屋外一声梆,
  这是起更的辰光。


雨景

我心爱的雨景也多着呀;
春夜春梦时窗前的淅沥;
急雨点打上蕉叶的声音;
雾一般拂着人脸的雨丝;
从电光中泼下来的雷雨──
但将雨时的天我最爱了。
它虽然是灰色的却透明;
它蕴着一种无声的期待。
并且从云气中,不知哪里,
飘来了一声清脆的鸟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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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研究会 人生派 为人生诗派
代表诗人:刘半农 刘大白 徐志摩的诗,前面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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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造社 早期浪漫主义

创造社是1921年6月至7月间在中国上海成立的现代文学社团,由从日本留学归来的郭沫若、成仿吾、郁达夫、张资平、田汉、郑伯奇等人共同创建。

创造社在成立后编辑出版《创造社丛书》,编有郭沫若的诗歌《女神》等。第二年开始发行《创造季刊》,1923年编辑出版《创造周报》以及《中华新报》的文学副刊《创造日》。

前期的创造社主张自我表现和个性解放,具有浓重的唯美抒情倾向,对中国的新文学运动起了相当大的促进作用。以创造社为核心所形成的诗歌流派也称为早期浪漫主义。

后期创造社有冯乃超等思想激进的年轻一代参加,其中,王独清、穆木天、冯乃超后来加入了现代派阵营。

代表诗人: 郭沫若 宗白华 王独清 冯乃超 穆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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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造社 早期浪漫主义
代表诗人:郭沫若诗选
郭沫若(1892-1978),原名郭开贞。他与成仿吾、田寿昌、郁达夫、张资平等人于1921年6月下旬成立创造社,1922年3月15日《创造季刊》问世。出版的诗集有《女神》(1921)、《瓶》(1927)、《前茅》(1928)、《战声》(1938)、《凤凰》(1944)等。其他作品有《棠棣之花》、《屈原》、《虎符》、《高渐离》、《孔雀胆》、《南冠草》、《蔡文姬》、《武则天》等历史剧。年谱和研究资料主要有:《郭沫若学生时代年谱(1892~1923)》(李保均编),《郭沫若年谱》(龚济民、方仁念编),《郭沫若著译书目》(上海图书馆编),《郭沫若著译系年目录稿》(〔日〕中岛碧编),《郭沫若著译系年》(苏川、倪波编),《中国当代文学研究资料丛书·郭沫若专集》、《郭沫若著译系年目录》、《郭沫若评介目录》(上海师范大学中文系编)。


天狗 炉中煤 晨安 地球,我的母亲 太阳礼赞 霁月 天上的街市 骆驼 凤凰涅槃


天 狗




我是一条天狗呀!
我把月来吞了,
我把日来吞了,
我把一切的星球来吞了,
我把全宇宙来吞了。
我便是我了!



我是月底光,
我是日底光,
我是一切星球底光,
我是X光线底光,
我是全宇宙底Energy底总量!



我飞奔,
我狂叫,
我燃烧。
我如烈火一样地燃烧!
我如大海一样地狂叫!
我如电气一样地飞跑!
我飞跑,
我飞跑,
我飞跑,
我剥我的皮,
我食我的肉,
我嚼我的血,
我啮我的心肝,
我在我神经上飞跑,
我在我脊髓上飞跑,
我在我脑筋上飞跑。



我便是我呀!
我的我要爆了!


炉中煤
——眷念祖国的情绪




啊,我年青的女郎!
我不辜负你的殷勤,
你也不要辜负了我的思量。
我为我心爱的人儿
燃到了这般模样!



啊,我年青的女郎!
你该知道了我的前身?
你该不嫌我黑奴卤莽?
要我这黑奴底胸中,
才有火一样的心肠。



啊,我年青的女郎!
我想我的前身
原本是有用的栋梁,
我活埋在地底多年,
到今朝才得重见天光。



啊,我年青的女郎!
我自从重见天光,
我常常思念我的故乡,
我为我心爱的人儿
燃到了这般模样!


晨 安


晨安!常动不息的大海呀!
晨安!明迷恍惚的旭光呀!
晨安!诗一样涌着的白云呀!
晨安!平匀明直的丝雨呀!诗语呀!
晨安!情热一样燃着的海山呀!
晨安!梳人灵魂的晨风呀!
晨风呀!你请把我的声音传到四方去吧!
晨安!我年青的祖国呀!
晨安!我新生的同胞呀!
晨安!我浩荡荡的南方的扬子江呀!
晨安!我冻结着的北方的黄河呀!
黄河呀!我望你胸中的冰块早早融化呀!
晨安!万里长城呀!
啊啊!雪的旷野呀!
啊啊!我所畏敬的俄罗斯呀!
晨安!我所畏敬的Pioneer呀!
晨安!雪的帕米尔呀!
晨安!雪的喜玛拉雅呀!
晨安!Bengal的泰戈尔翁呀!
]晨安!自然学园里的学友们呀!
晨安!恒河呀!恒河里面流泻着的灵光呀!
晨安!印度洋呀!红海呀!苏彝士的运河呀!
晨安!尼罗河畔的金字塔呀!
啊啊!你在一个炸弹上飞行着的D′annunzio呀!
晨安!你坐在Pantheon前面的“沉思者”呀!
晨安!半工半读团的学友们呀!
晨安!比利时呀!比利时的遗民呀!
晨安!爱尔兰呀!爱尔兰的诗人呀!
啊啊!大西洋呀! 晨安!大西洋呀!
晨安!大西洋畔的新大陆呀!
晨安!华盛顿的墓呀!林肯的墓呀!Whitman的墓呀!
啊啊!惠特曼呀!惠特曼呀!太平洋一样的惠特曼呀!
啊啊!太平洋呀! 晨安!太平洋呀!太平洋上的诸岛呀!
太平洋上的扶桑呀! 扶桑呀!扶桑呀!
还在梦里裹着的扶桑呀! 醒呀!Mesame呀!
快来享受这千载一时的晨光呀!


地球,我的母亲!


地球,我的母亲!

天已黎明了,
你把你怀中的儿来摇醒,
我现在正在你背上匍行。
地球,我的母亲!

我背负着我在这乐园中逍遥。
你还在那海洋里面,
奏出些音乐来,安慰我的灵魂。
地球,我的母亲!

我过去,现在,未来,
食的是你,衣的是你,住的是你,
我要怎么样才能够报答你的深恩?
地球,我的母亲!

从今后我不愿常在家中居处,
我要常在这开旷的空气里面,
对于你,表示我的孝心。
地球,我的母亲!

我羡慕的是你的孝子,
那田地里的农人,
他们是全人类的保姆,
你是时常地爱顾他们。
地球,我的母亲!

我羡慕的是你的孝子,
那炭坑里的工人,
他们是全人类的Prometheus,
你是时常地怀抱着他们。
地球,我的母亲!

我想除了农工而外,
一切的人都是不肖的儿孙,
我也是你不肖的子孙。
地球,我的母亲!

我羡慕那一切的草木,
我的同胞,你的儿孙,
他们自由地,自主地,
随分地,健康地,
享受着他们的赋生。
地球,我的母亲!

我羡慕那一切的动物,
尤其是蚯蚓——
我只不羡慕那空中的飞鸟:
他们离了你要在空中飞行。
地球,我的母亲!

我不愿在空中飞行,
我也不愿坐车,乘马,著袜,穿鞋,
我只愿赤裸着我的双脚,
永远和你相亲。
地球,我的母亲!

你是我实有性的证人,
我不相信你只是个梦幻泡影,
我不相信我只是个妄执无明。
地球,我的母亲!

我们都是空桑中生出的伊尹,
我不相信那缥缈的天上,
还有位什么父亲。
地球,我的母亲!

我想宇宙中的一切的现象,
都是你的化身:
雷霆是你呼吸的声威,
雪雨是你血液的飞腾。
地球,我的母亲!

我想那缥缈的天球,
只不过是你化妆的明镜,
那昼间的太阳,夜间的太阴,
只不过是那明镜中的你自己的虚影。
地球,我的母亲!

我想那天空中一切的星球,
只不过是我们生物的眼球的虚影;
我只相信你是实有性的证明。
地球,我的母亲!

已往的我,只是个知识未开的婴孩,
我只知道贪受着你的深恩,
我不知道你的深恩,不知道报答你的深恩。
地球,我的母亲!

从今后我知道你的深恩,
我饮一杯水,
我知道那是你的乳,我的生命羹。
地球,我的母亲!

我听着一切的声音言笑,
我知道那是你的歌,
特为安慰我的灵魂。
地球,我的母亲!

我眼前一切的浮游生动,
我知道那是你的舞,
特为安慰我的灵魂。
地球,我的母亲!

我感觉着一切的芬芳彩色,
我知道那是你给我的赠品,
特为安慰我的灵魂。
地球,我的母亲!

我的灵魂便是你的灵魂,
我要强健我的灵魂来,
报答你的深恩。
地球,我的母亲!

从今后我要报答你的深恩,
我知道你爱我你还要劳我,
我要学着你劳动,永久不停!
地球,我的母亲!

从今后我要报答你的深恩,
我要把自己的血液来
养我自己,养我兄弟姐妹们。
地球,我的母亲!

那天上的太阳——你镜中的影,
正在天空中大放光明,
从今后我也要把我内在的光明来照照四表纵横。


太阳礼赞



青沈沈的大海,波涛汹涌着,潮向东方。
光芒万丈地,将要出现了哟——新生的太阳!
天海中的云岛都已笑得来火一样地鲜明!
我恨不得,把我眼前的障碍一概划平!
出现了哟!出现了哟!耿晶晶地白灼的圆光!
从我两眸中有无限道的金丝向着太阳飞放。
太阳哟!我背立在大海边头紧觑着你。
太阳哟!你不把我照得个通明,我不回去!
太阳哟!你请永远照在我的面前,不使退转!
太阳哟!我眼光背开了你时,四面都是黑暗!
太阳哟!你请把我全部的生命照成道鲜红的血流!
太阳哟!你请把我全部的诗歌照成些金色的浮沤!
太阳哟!我心海中的云岛也已笑得来火一样地鲜明了!
太阳哟!你请永远倾听着,倾听着,我心海中的怒涛!


霁月


淡淡地,幽光
浸洗着海上的森林。
森林中寥寂深深,
还滴着黄昏时分的新雨。
云母面就了般的白杨行道
坦坦地在我面前导引,
引我向沉默的海边徐行。
一阵阵的暗香和我亲吻。
我身上觉着轻寒,
你偏那样地云衣重裹,
你团鸾无缺的明月哟,
请借件缟素的衣裳给我。
我眼中莫有睡眠,
你偏那样地雾帷深锁。
你渊默无声的银海哟,
请提起你幽渺的波音和我。


天上的街市


远远的街灯明了,
好像闪着无数的明星。
天上的明星现了,
好像点着无数的街灯。

我想那缥渺的空中,
定然有美丽的街市。
街市上陈列的一些物品,
定然是世上没有的珍奇。

你看,那浅浅的天河,
定然是不甚宽广。
我想那隔河的牛女,
定能够骑着牛儿来往。

我想他们此刻,
定然在天街闲游。
不信,请看那朵流星。
那是他们提着灯笼在走。


骆 驼


骆驼,你沙漠的船,
你,有生命的山!
在黑暗中,
你昂头天外,
导引着旅行者
走向黎明的地平线。

暴风雨来时,
旅行者
紧紧依靠着你,
渡过了艰难。
高贵的赠品呵,
生命和信念,
忘不了的温暖。

春风吹醒了绿洲,
贝拉树垂着甘果,
到处是草茵和醴泉。
优美的梦,
象粉蝶翩跹,
看到无边的漠地
化为了良田。

看呵,璀璨的火云已在天际弥漫,
长征不会有
歇脚的一天,
纵使走到天尽头,
天外也还有乐园。

骆驼,你星际火箭,
你,有生命的导弹!
你给予了旅行者
以天样的大胆。
你请导引着向前,
永远,永远!


凤凰涅槃


天方国古有神鸟名“菲尼克司”(Phoenix), 满五百岁后,集香木自焚,
复从死灰中更生,鲜美异常,不再死。
按此鸟殆即中国所谓凤凰;雄为凤,雌为凰。
《孔演图》云:“凤凰火精,生丹穴。”
《广雅》云:“凤凰……雄鸣曰即即,雌鸣曰足足。”


序曲

除夕将近的空中,
飞来飞去的一对凤凰,
唱着哀哀的歌声飞去,
衔着枝枝的香木飞来,
飞来在丹穴山上。

山右有枯槁了的梧桐,
山左有消歇了的醴泉,
山前有浩茫茫的大海,
山后有阴莽莽的平原,
山上是寒风凛冽的冰天。

天色昏黄了,
香木集高了,
凤已飞倦了,
凰已飞倦了,
他们的死期将近了。

凤啄香木,
一星星的火点迸飞。
凰扇火星,
一缕缕的香烟上腾。

凤又啄,
凰又扇,
山上的香烟弥散,
山上的火光弥满。

夜色已深了,
香木已燃了,
凤已啄倦了,
凰已扇倦了,
他们的死期已近了。

啊啊!
哀哀的凤凰!
凤起舞,低昂!
凰唱歌,悲壮!
凤又舞,
凰又唱,
一群的凡鸟,
自天外飞来观葬。



凤歌

即即!即即!即即!
即即!即即!即即!
茫茫的宇宙,冷酷如铁!
茫茫的宇宙,黑暗如漆!
茫茫的宇宙,腥秽如血!

宇宙呀,宇宙,
你为什么存在?
你自从哪里来?
你坐在哪里在?
你是个有限大的空球?
你是个无限大的整块?
你若是有限大的空球,
那拥抱着你的空间
他从哪里来?
你的当中为什么又有生命存在?
你到底还是个有生命的交流?
你到底还是个无生命的机械?

昂头我问天,
天徒矜高,莫有点儿知识。
低头我问地,
地已死了,莫有点儿呼吸。
伸头我问海,
海正扬声而鸣(口邑)。

啊啊!
生在这样个阴秽的世界当中,
便是把金刚石的宝刀也会生锈!
宇宙呀,宇宙,
我要努力地把你诅咒:
你脓血污秽着的屠场呀!
莫悲哀充塞着的囚牢呀!
你群鬼叫号着的坟墓呀!
你群魔跳梁着的地狱呀!
你到底为什么存在?
我们飞向西方,
西方同是一座屠场。
我们飞向东方,
东方同是一座囚牢。
我们飞向南方,
南方同是一座坟墓。
我们飞向北方,
北方同是一座地狱。
我们生在这样个世界当中,
只好学着海洋哀哭。



凰歌

足足!足足!足足!
足足!足足!足足!
五百年来的眼泪倾泻如瀑。
五百年来的眼泪淋漓如烛。
流不尽的眼泪,
洗不净的污浊,
浇不熄的情炎,
荡不去的羞辱,
我们这飘渺的浮生,
到底要向哪儿安宿?

啊啊!
我们这飘渺的浮生,
好像那大海里的孤舟,
左也是漶漫,
右也是漶漫,
前不见灯台,
后不见海岸,
帆已破,
樯已断,
楫已漂流,
柁已腐烂,
倦了的舟子只是在舟中呻唤,
怒了的海涛还是在海中泛滥,

啊啊!
我们这飘渺的浮生,
好像这黑夜里的酣梦,
前也是睡眠,
后也是睡眠,
来得如飘风,
去得如轻烟,
来如风,
去如烟,
眠在后,
睡在前,
我们只是这睡眠当中得
一刹那的风烟。

啊啊!
有什么意思?
有什么意思?
痴!痴!痴!
只剩些悲哀,烦恼,寂寥,衰败,
环绕着我们活动着的死尸,
贯串着我们活动着的死尸。

啊啊!
我们年轻时候的新鲜哪儿去了?
我们年轻时候的甘美哪儿去了?
我们年轻时候的光华哪儿去了?
我们年轻时候的欢哀哪儿去了?
去了!去了!去了!
一切都已去了,
一切都要去了。
我们也要去了,
你们也要去了。
悲哀呀!烦恼呀!寂寥呀!衰败呀!



凤凰同歌

啊啊!
火光熊熊了。
香气蓬蓬了。
时期已到了。
死期已到了。
身外的一切!
身内的一切!
一切的一切!
请了!请了!



群鸟歌

岩鹰:
哈哈,凤凰!凤凰!
你们枉为这禽中的灵长!
你们死了吗?你们死了吗?
从今后该我为空界的霸王!

孔雀:
哈哈,凤凰!凤凰!
你们枉为这禽中的灵长!
你们死了吗?你们死了吗?
从今后请看我花翎上的威光!

(氐鸟)枭:
哈哈,凤凰!凤凰!
你们枉为这禽中的灵长!
你们死了吗?你们死了吗?
哦!是哪儿来的鼠肉的馨香?

家鸽:
哈哈,凤凰!凤凰!
你们枉为这禽中的灵长!
你们死了吗?你们死了吗?
从今后请看我们驯良百姓的安康!

鹦鹉:
哈哈,凤凰!凤凰!
你们枉为这禽中的灵长!
你们死了吗?你们死了吗?
从今后请听我们雄辩家的主张!

白鹤:
哈哈,凤凰!凤凰!
你们枉为这禽中的灵长!
你们死了吗?你们死了吗?
从今后请看我们高蹈派的徜徉!



凤凰更生歌

鸡鸣
听潮涨了,
听潮涨了,
死了的光明更生了。

春潮涨了,
春潮涨了,
死了的宇宙更生了。

生潮涨了,
生潮涨了,
死了的凤凰更生了。

凤凰和鸣
我们更生了,
我们更生了。
一切的一,更生了。
一的一切,更生了。
我们便是他,他们便是我,
我中也有你,你中也有我。
我便是你,
你便是我。
火便是凰。
凤便是火。
翱翔!翱翔!
欢唱!欢唱!

我们新鲜,我们净朗,
我们华美,我们芬芳,
一切的一,芬芳。
一的一切,芬芳。
芬芳便是你,芬芳便是我。
芬芳便是他,芬芳便是火。
火便是你。
火便是我。
火便是他。
火便是火。
翱翔!翱翔!
欢唱!欢唱!

我们热诚,我们挚爱。
我们欢乐,我们和谐。
一切的一,和谐。
一的一切,和谐。
和谐便是你,和谐便是我。
和谐便是他,和谐便是火。
火便是你。
火便是我。
火便是他。
火便是火。
翱翔!翱翔!
欢唱!欢唱!

我们生动,我们自由。
我们雄浑,我们悠久。
一切的一,悠久。
一的一切,悠久。
悠久便是你,悠久便是我。
悠久便是他,悠久便是火。
火便是你。
火便是我。
火便是他。
火便是火。
翱翔!翱翔!
欢唱!欢唱!

我们欢唱,我们翱翔。
我们翱翔,我们欢唱。
一切的一,常在欢唱。
一的一切,常在欢唱。
是你在欢唱?是我在欢唱?
是他在欢唱?是火在欢唱?
欢唱在欢唱!
欢唱在欢唱!
只有欢唱!
只有欢唱!
欢唱!
欢唱!
欢唱!


1920年1月20日初稿
1928年1月3日改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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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造社 早期浪漫主义
代表诗人:宗白华诗选

宗白华(1897-1986),原名宗之,创造社成员之一櫆。主要作品有诗集《流云》,文论《歌德研究》、《美与意境》等。

我们 解脱 东海滨 晨兴 小诗


我们

我们并立天河下。
人间已落沉睡里。
天上的双星
映在我们的两心里。
我们握着手,看着天,不语。
一个神秘的微颤。
经过我们两心深处。



解脱

心中一段最后的幽凉
几时才能解脱呢?
银河的月,照我楼上。
笛声远远传来——
月的幽凉
心的幽凉
同化入宇宙的幽凉了。


东海滨

今夜明月的流光
映在我的心花上。
我悄立海边
仰听星天的清响。
一朵孤花在我身旁睡 了 ,
我挹 着 她梦里的芬芳 。
啊,梦呀!梦呀!
明月的梦呀 !
她在寻梦里的情人 ,
我在念月下的故乡 !


晨兴

太阳的光
洗着我早起的灵魂。
天边的月
犹似我昨夜的残梦。


小诗

生命的树上
雕了一枝花
谢落在我的怀里 ,
我轻轻的压在心上。
她接触了心中的音乐
化成小诗一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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