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灯会

街头人山人海
龙灯颠狂舞动
锣鼓咚咚
擎龙珠的人轻巧地
腾挪，跳跃
鞭炮和烟花不停炸响
舞龙人，有红色的机警的脸庞
他们刚健，灵活
通亮的龙珠牵引着龙
不倦地盘旋穿梭
元宵之夜
莲秀追着龙灯看了一夜
她看的，是比龙身高过半头
龙头下面那个人

即景

靠近南窗
桌子保留着原木色
桌上《瓦尔登湖》刚好翻到这页：
“这时我的豆子，
已经种好了的
一行一行加起来，
长度总有七英里了吧”
正是种豆的季节
主人呢？
豆子地一片荒芜
阳光照亮书页
又倏然偏移
暴露了飞舞的微尘

半夜有声响在窗外

谁啊？妻高声问
用脚蹬我
起床，不开灯
掀起窗帘一角察看
没有窃贼
没有怪物
什么也没有。
（夜多么可敬！）
缩回被窝，再次睡着以前
仔细听着风吹衣架
嘎吱响，过一会，再响
（这是初春的夜）
我想起刚才看到
阳台已被小雨淋湿

写

写吧，写下：一个人
怎样在山村出生
怎样从山村到小镇从小镇到县城
再到省城和沿海
越走越远
他回到他的县城
死心塌地，无声无息
还想再回到荒废的山村
写他的笑声撒满山岗
他热爱旅行，一次
又一次地
旅行，写他日渐沉默
写外公，清明节带他
去看他为自己选好的坟地
现在他就在那里安详躺着
写他有了女儿，才看见母亲的白发
写他的妻，尖着手
拔下他头上的白发

宽阔的夜

有一匹白马，长鬃飞扬
穿过我的梦境

萌

这棵树，会长成一根好梁木
此刻它比去年高了一丈
枝条伸展，它在内部哔啪响
十年来，我喜欢听这声音
在成为梁木之前
还有许多年
它会不停地
发出微小的声音
整个下午
我看见它的枝头，叶芽渐渐绽开
这棵树
早上还是黑色
黄昏已经满眼嫩绿

蜀素

其锦光润，宜笔墨
其时清秋，宜神游
先生逸兴已动
唤小僮墨磨浓了
一路从卷首写到卷尾
完了还自我欣赏老半天

清明

山里爆竹声很远
他们在坟头烧纸
青烟散入虚空
如果靠近些
可以看到纸钱嘶嘶叫
清明：适合下雨，怀念，或悲伤
但山坡有阳光
我在挖草药
我还不时放下药锄
折一枝杜鹃花

四月

樟树刚用新叶换下老叶
含笑也开了花
空气中有潮湿的香气
夜里不起风
香气会渐渐变浓
积在一处不散开
从香气可以猜到：
附近有一棵花树
很多年了，我喜欢这样胡思乱想
从黑夜中经过

心已动

风缓缓吹过树丛
新开的花
新长成的叶子
香气缭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