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五首
文/哑榴


十字路口

她扒开拆迁废墟，指甲缝嵌着墙灰
攥住我袖口毛球："只有你能找到他"
我指了个方向，像扔烫手山芋般逃向霓虹

路灯忽明忽暗，她抖着背特征
"月牙胎记，宇航员钥匙扣"
"游戏厅的黑老虎会吃人"
风撕开数十年褪色围裙，泪砸在泛黄启事上
晕开的乳名，绞成痉挛的绳结

晨雾漫过斑马线时，我嘶吼："母亲！"
影子里咬指甲的少年，和二十年前重叠
旧伤疤突然迸裂，渗出滚烫的月光

她灰白头发烧穿迷雾一一霓虹灯扭曲成巨型虎口
正咬碎无数张麻木冻僵的脸
我低下头——
裂缝里野草攀着旧伤疤
扎进乞丐骨头缝，长成一寸一寸的路标


印象

天空像只漏风的啤酒杯。
雨沫子偏不忘咕嘟咕嘟往下倒——
西装男举着文件夹当伞，婴儿车晃着奶瓶
在水帘里摇晃躲闪。红信号灯泡胀成番茄
斜睨着满街纷飞慌乱的光斑。

啤酒沫漫过杯沿时，塑料杯豁口骂道：“漏光咧！”
他和她碰了下眼神，仰头吞下将坠的月光。

一口啤麦酒气冲上天灵盖。混着大街上的汗味、烤串烟
呛辣得像生活本该的模样。

雨停了。那张油腻的塑料凳上，静静地"叼"着
半支被雨水浸得湿漉漉的月牙。


江湖

锈刀蜷成一弯叹息。檐铃摇晃着黄昏
忽有人喊——拔刀！寒光咬破夜色
我偏将招式折成蝴蝶，剑尖抵住咽喉时
流云僵在半空，风屏住了呼吸

血珠顺着青石板爬行。嘶吼吹灭最后一盏灯
这场本可绕开的纷争
转眼成了街坊摇扇时的闲话

指尖摩挲发烫的刀鞘。犹豫什么？
再锋利的锋芒
也舍不得惊散邻家窗棂
那团颤巍巍的月光

醉意漫过琴弦。影子在酒碗里浮沉
随它千山万水——枕着空葫芦
数月亮，又圆了一回


菩萨

风撞碎窗纸。指甲剜进旧疤
你骨节磕在桌角，枯枝断裂般脆响
血与汗在墙上洇开暗红的花

二十年前冰棍的甜
早馊成一团酸气
你咬穿我虎口的瞬间
铁锈味漫过
未缴的水电费、孩子的旧校服

风骤停。我们倚墙喘息
结痂的伤口相贴
像两棵老树交换断枝

原来困在生活死角的人
痛着痛着
就成了彼此的菩萨


空城

珠子滚下坡，鬣狗咬碎逃逸的弧线
沙粒钻骨，毒雾呛人
吸血蝠倒挂成悬而未决的哑谜

风抡铁掌，撕碎广告牌
贩卖机咳出锈铁皮，裹半块霉月亮
空巷里漏出潮湿呜咽

脚步声撞在空巷
枯枝被长臂的怪爪碾碎
甲虫眼亮起幽蓝鬼火
蛇群突然立起，嘶嘶声结成绞索

狞笑捅破寂静
女孩从砖缝钻出
啃着褪色路牌

夕阳揉皱成旧地图
边角飘着余温未散的叹息

初阅，问好！

问好。提读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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