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夜作
多么静悄悄的夜晚
没有风的声音，没有雪的声音
月亮也躲了起来
星星都惴惴不安，像犯了错的孩子
一整夜也没有一声鞭炮
没有人点燃一根引线
火药们就这样憋着，等待着
谁都知道一些人的小心思
他们害怕鞭炮声中夹杂着枪声
◎一冬无雪
时间已经到了三九
还是感受不到一丝寒意
风不刺骨，雪不掩路
骑着电动三轮车走街串巷卖豆腐的老人
没有穿臃肿的皮裤
父亲的哮喘病一次也没有发作
最特别的是海棠花开出灿烂的颜色
按照民间的说法
这并不是好的兆头
我必须对这个温暖的冬天保持警惕
◎大雪
大雪给田野穿上了白衣
给山梁穿上了白衣
给村庄穿上了白衣
给河流也穿上了白衣
给树木也穿上了白衣
最后给我也穿上白衣
我肃穆地站在苍穹之下
却不知道众生都是为哪个朝代挂孝送葬
◎身体里的金属
我从来没有想过
自己的身体里竟然有这么多种金属
可我终究还是觉得太少
铁，不足以打制一枚钉子
铜，不足以铸造一粒子弹
◎生活的悖论
当春暖花开的时候
他们会发出对春天的赞美
当秋叶凋零的时候
他们又如丧家之犬嗷嗷直叫
当我说我爱自己的肉体
他们说过分爱自己是一种自私
当我又说我不爱自己
他们说连自己都不爱怎么会爱自己的祖国
◎树叶的命运
没有人能数得清
一棵树上有多少片树叶
没有人在乎
一棵树上的树叶有多少个虫眼
更没有人愿意
在一棵树上寻找两片相同的树叶
久旱时一起眼睑低垂
下雨时一起沙沙作响
春天一起绿，秋天一起黄
冬天北风一声令下，一起落下
扫帚之下，一起乌合
◎正月初七的车站
像数以千计的角马、羚羊
操互不相同的方言，结成长长的队伍
向千里之外的草原迁徙
它们担心途中的狮子、鬣狗和鳄鱼的牙齿
更害怕两脚的人类的陷阱
它们可能失去妻儿，甚至自己
但还是奔赴梦想
待到下一个季节更替
背负的蛇皮袋里会摇晃疲惫的喜悦
◎我欠世界的
欠了阳光，我用粮食偿还
欠了月色，我用身影偿还
欠了微风，我用歌声偿还
欠了雨淋，我用疾病偿还
欠了深情的，以怀念偿还
欠了浅意的，只以回眸偿还
我无法用泉涌偿还滴水
也还有很多我无法偿还的
就让我欠着，变成永远的愧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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