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八首
文/濮建镇
河卵石
我见过所有河卵石
圆滑的貌相
遮不住骨子里的死硬
死硬到彼此
只有磕碰，只有挤压
从不互相握握手
更没有拥抱一下。即便
有温柔的水推拉劝说
也都将自已，裹紧成
大大小小拳头的样子
像准备好随时反击
以这样的方式活着
它们一定有着
不为人知的原由
沙子
越盼水，越干渴
这个拥挤在一起的庞大群体
却各打各自的主意
不像泥土一样抱団
不与众多草木打成一片
也从不伸手拉一把
不小心滑落的同伴
他们始终只裹紧自己
相互争抢头顶的阳光
结果谁也守不住这点微热
天一黑，便很快散尽
更要命的是
只要有风吹起来
马上跑得一个比一个快
恨不能生出翅膀飞上天去
这样的一群沙子
天给再多的雨水
也难积蓄成河
注定了他们最大的成就
只是在自己的领地
做做蜃楼梦
秋分
气温开始滑坡，北风正在集结
一场冷酷的杀戮即将开始
大地上，嗅到血味的草木
交出茎叶中的黄金与心血
被摁倒被抽打着
祈求留下他们的头颅
——仿佛一幕幕人跪地求饶
雨
天空也承受不住
雨堆积成山的重量
被压垮，倾泻下来
大地每个水坑
都落进一小块天的碎片
日子
穿入生命的长度
成一串长长的念珠
一粒粒似同非同
在两指螺纹间默默滑过
冰是热的
这是我用心测出来的
看看她们，要护住
怀里的水与鱼不被冻僵
紧紧互抱的样子
哪会是冷酷做出的事
我信不过温度计
因为我见她们
在不停发光。向天空
白天还回阳光
黑夜还回月光
她们体内有这么多光
怎么可能没有光热
冻结自己的身体
保住心中的温暖
去输送给别人
冰是外冷内热的
巷子
满世界找不到一座
横竖都直来直去的城市
弯弯肠子越多
外人越捉摸不透深浅
影子
我一路投下影子
躺路上，与我构成
缺失的移动斜边
由变换角度的阳光替补上
这个变幻的三角形，始终
变不掉我与路构成的直角
影子黑，胶布般粘紧大地
想贴住一些什么
路面始终沉默
阳光透明，拉住我与影子
相摆脱联系的两头
一个越变越尖的锐角
刺向远方，引我成为
穿入阳光的一枚针
缝补一路风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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