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民工
初雪过后,故乡进入冬眠
我无所事事。比邻家的狗还要悠闲
已经烂尾的工地
烂掉了我的一切梦想
无限向往的城市
曾经临时登记过我的名字
而我的户籍,像村头的那棵松
没有挪移半分
年关尚早。女儿的花衣裳
静静地挂在商场
父亲的酒壶早就干了
失去酒精刺激的父亲像一头暴躁的公牛
腰椎病让母亲的腰,弧度更加弯曲
只有妻子坟前的杂草还在疯长
我不想闲下来,浪费孝心和爱
不想闲得胸闷,心慌
不想闲着面对父母和女儿的眼神
我有多余的时间,多余的力气
多余的空地。无人寻租
◎一个人的城市
路灯一直醒着。霓虹闪烁
与之呼应。是一个人的内心
汽笛和尾气变得虚弱的夜
仍然无法安静
出租屋的木板床上
他停止翻书的手攥紧一把夜色
攥紧。害怕一松手
这偏深的黑,就会被黎明带走
记不清是第几只烟头了
他迷恋烟草与汗水混合的味道
——这曾经也是她的最爱
后来移情法兰西香水和高脚酒杯
现在他唯一忠实的枕边人
是身旁的那本《红楼梦》——
一个完全属于他的城市
可以随时打开随意关上
它和它里面的故事
始终视他为王
蜗居这座城市整整10年了
他并没有成为永久性居民
他并不担心被城市抛弃
正如人在异乡
并不担心被故乡抛弃一样
◎读诗的女人
——致海子母亲
一位小学文化的女人
不懂诗,却常常诵读儿子的诗集
在黄昏。像诵读圣经般虔诚
你浓重的怀宁口音
哼唱着一支安眠曲
你不相信1989年的山海关
挡不下一辆奔驰的火车头
你相信儿子在某个地方活着
仍然写诗
写一些你看不懂的文字
你相信只要大声诵读
儿子就会从他的诗句里走出来
你不明白,为何儿子
只有面朝大海
才能看到春暖花开
而你的谷仓
始终储藏着一粒25岁的谷子
那是你得以存活的粮食
《给母亲》,是海子写给你的诗
现在却需要你把它读出来
你读得很认真
仿佛一个儿子读着母亲
你每天诵读着儿子的诗句
几十年如一日
你的名字叫操彩菊
一位像山菊花一样的母亲
◎老人与风筝
一只黑色的鹰
牵着一位老人,慢跑
广场。空旷得没有一个行人
三年前的早晨
老人和老伴
常常让广场充满动感
他把一只小鸡送上天空
老伴挽起鹰。紧随其后
老鹰和小鸡在空中演绎一幕皮影戏
如今。偶尔周末
老人拽上儿子和孙子
就像拽着大小两只风筝
放出那只很久没有飞过的鹰
儿子在旁忙着预约下午的牌局
孙子则专注地玩着手机
◎打扫落叶的老人
临街。拐角处
一位老人握着泛黄的扫帚
神态安详。他静静地等待
叶子从不同树上掉下来
卷起一片秋色
佝偻的腰。弯成岁月之弓
让他与故乡的一坯黄土
更加靠近
如果没有风
那些叶子会直达树的根部
现在,它们占据了街道
他把它们集合起来
祭出一团火
火光中。他平静地掐算自己
何时变成故乡的一片落叶
之后又由谁
把他轻轻扫进祖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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