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领车轮远去的人生(二十首)
文/濮建镇
《我站在沟壑与江河的激流上》
我站着
是一座坚实的桥墩
我躺下
是一架钢筋混凝土梁
我站在沟壑与江河的激流上
我躺在今天与明天握手的地方
我的名字赋予我神圣的使命
我托起一跨凝重的生活
让一条被剪断的路
从我的身上开创
当一支歌
在搅拌机的轰鸣声中回响
我把生命的发条上得紧紧
决不充许滑走一分一秒
已经迟到的时光
于是,我的信念和理想
在钢模板定格的筑槽里灌浆
震荡器力的呐喊
聚集、凝固、挺立起
我伟岸的形象!
也许,我不属于幸运产下的宠儿
我却属于时代产下的幸运
属于这个时代
一个昂首挺胸的希望!
而我,只是筑路大军里
一个普遍的架桥工
《引领车轮远去的人生》
引领车轮远去的人
才能感觉出路
是扣勒在肩上的纤绳
最初的帆是测旗
扬起流动的日子
容易被冲走的
总是轻松在身上的东西
满眼的浪都凝固成山了
TNT炸响死海的沉默
我无法超越一切的诗歌
通过荒芜中的石块夯在路基
表达一种真实的人生
能纴动沉重的路迈进的双脚
其实是路在纤动这些人的心
有没有春风吹入无期的纤程
已无法测量他们
温暖或者悲哀的程度
这种生活很少版面在呈现
却全部包容在汽笛中
穿越时空抒发出来
震撼大地
《小站》
筑路的思念背不动了
放下来就成为小站
直快列车不屑一顾
小站照样在深山的冷清中
热闹着接站和送站
小站的故事有一万个
但写进诗里的只有四个字
“重逢”和“离别”
《清明的怀念方式》
雨点从那首唐诗落入今天
纠结起湿漉漉的心情
渗入大地的根须
滋润铁路生长
断魂的路上行人
像花朵享受着阳光
对落叶悲哀成冷色的瘾痛
其实也哀悼了自己
筑路工魂系汽笛
梦也交给了筑路的帐蓬
有泪都流作了汗用酒
燃烧血在十万大山中
穿越一次次塌方走近
不再从塌方中出来的兄弟
用清明的雨水
拌合汗珠和玫瑰浇铸
被草木根须缠紧的
一块块路碑
《引领车轮远去》
是我们的脚步
跑在车轮前面
引领车轮远去
车轮的路有千里万里
我们的脚步跑在前面
引领脚步的
是我们的心
这场热闹的你追我赶
落在后面的车轮
用隆隆的滚动声
催促着脚步催促着心
车轮已经一路平坦
而脚步要踏平坎坷与沉寂
心还要穿越荆棘和阻塞
车轮飞转得越快
脚步越累,心就越慌
因为车轮是脚步的起点
脚步是心的起点
只有起点没有终点的心
这从离别家乡那刻起
注定了只有他乡
要把故乡
从此深藏在心底
《筑路人生》
注视过的方向里
大山洞开出隧道
水上飞架起桥梁
两道目光在时空中穿越
凝成无缝钢轨的延伸
一手把高原拉向沿海
一手把日落拉向日出
双手不断完成对车轮的加速
脚步踩遍崇山峻岭
播种的足迹长出全国的口音
开出汽笛的长鸣不息
一生虽然只有枕木的长短
而全身的血脉
能铺遍山河大地
《筑路工的一半理论》
放下一半去追逐
远方的另一半
放下一半
脚步在增加沉甸
夜里还多做了许多梦
追逐另一半
生命里天天都在灌注重量
重出的汗水湿透每个白天
放下的一半
传说是自己的肋骨
离别着生命中
总缺了点什么
追逐的另一半
是混凝土是钢轨
是在耗尽一生的青春
放下一半心空出的地方
装进万水千山
追逐另一半去夯实路基
托起钢轨上车轮的飞奔
筑路工的一生
总是在两个一半中
——左右平衡
《筑路的岁月》
离家越来越远
与天越接越近
记忆被越拉越长
这每一段都铺设在
结结实实的路基上
春天越离越远
风霜越接越近
大地上的纵横书写到身上
心内的空白
渐渐逼给鬓发
冬天回家过年
不知该说点什么
像个陌生人面对妻儿
——一生要说的话
全在车轮上轰响着
《我生命的三分之一》
我的生命用时间来测量
三分之一是铁路
那是我生命最中间的位置
人生像铁路还在渐渐远去
把我回望的目光越拉越长
去镀亮最初那段
钢轨上的时间
可我的心总像鱼尾钣
要去连牢钢轨
让鱼尾螺栓变成了
深夜一个个难于醒来的梦
我的生命就这样
几处人生的接口
总在被时间的轮子撞响
《铁路边的路碑》
列车的风掀起的速度
摇动草叶和树技却摇不动
路边的里程碑
路碑是背负了筑路的沉重
是喧闹后的沉甸
才不会再被风掀动
路碑在被速度边缘的位置上
是在山峰下面在车窗下面
匍匐着却是在泥土上面
还能高出钢轨一点点
——似乎还要坚持看护路基
轰轰烈烈的场面平息成路基
钢轨就把轰轰烈烈
交给车轮去延续了
曾经流在工地上的血汗
被标写成碑上的里程
路碑与车轮的轨迹
处在同一水平面差异是
车轮还要继续喧响
而路碑已经沉默
《被隧道留住的战友》
我们曾如形影不离的风管与水管
在同一个掌子面
分享风枪钻打岩石的激越
在同一顶帐篷里
分享你新婚典礼的喜悦
是你一掌把我推进生的空间
现在我的掌子面
也推进了另一座大山
而你新婚妻子没能留住一个足月
你却被这座完工的隧道
永远留下了
你对筑路毫无保留的热爱
与铁路永远融合了
每当列车进洞前
汽笛就会拉响对你的呼唤
车窗飞越这座隧道时
我还能真切地感受到隧道里
你无处不在的音容和气息在闪烁
《从石头里走出的人》
从石头中走出来的人
心肠被石化成石头的坚硬
丢妻儿老小在家乡
整天钻进隧洞
心里的话让风枪说给石头听
汗水流出来也温存给石头
于是掌子面上就有了温度
有了给水管的激情
有了通风管的呼吸
从石头中走出来的人
信念和意志已被石头坚定住
大山里的生活石头一样粗砺
也无悔把人生交给石头
在没有阳光的隧洞里
任凭钻杆突突轰鸣
能依然像石头
耐得住大山中的寂寞
任凭石尘四处飞扬
心智始终不会迷惘
从石头中走出来的人
听懂了十万大山的心声
从长鸣的汽笛中知道
石子铺垫的路才能飞奔列车
知道石头是
最炽热燃烧的凝结
从石头中走出来的人
石头加重了生命的沉甸
只有梦在月色溶溶的帐蓬
生出轻盈的羽毛
飞向明月下眺望远山的眼睛
《耕犁石头》
我们走进深山
醉生忘死耕犁石头
石头不是我们的荒芜
神女峰的神话
孟姜女的传说
望夫石的故事
都是石头长出的奇葩
我们醉生忘死耕犁石头
收获了引滦工程
收获了大瑶山隧道
——石头也是肥沃的热土
但耕犁石头要有合金钢的硬度
木犁只能耕犁泥土
我们耕犁石头一生
醉生忘死到最后
就把自己的名字
种在一块石头上
生长开花
《交叉点上》
一种呼唤是汽笛
一种呼唤是妻儿的声音
两种呼唤相交出一个点
我们就在这个交叉点上
让汗水流成向前淌去的钢轨
浮起车轮飞滚的节奏
用思念铺筑越来越长的邮路
滚动着两颗心的律动
《比喻》
筑路工的春天里
铁路这根线
越放越长
牵动着飞越的列车
向着比天边更高远的地方
放飞着……
《筑路工》
站着立作路碑
一公里一公里延伸铁路
汽笛与妻儿的呼声交织到心上
将两种感情铺进一组道叉
爱的车轮
从此不会在叉路口脱轨
而当倒下了
就躺成枕木
让两根弦在身上
弹奏着生命的永恒
《大山》
请原谅我们在白天
重实的脚步踩痛你
而深夜我们帐蓬里
鼾声的波浪便会浮荡你
漂在溶溶的月光中
就像我们的白天
筑路岁月重重压在肩上
到深夜我们脉管里
汽笛的涛声催动梦里的脚步
奔向明天的阳光
《我点燃导火索》
我点燃导火索
点燃了满天的红霞
无数朵火花竟相开放中
石头也学会了飞翔
我点燃导火索
点燃了熔铁化钢的力量
高山顿时让路
钢轨从这里进发
我点燃导火索
点燃了大山心中的愿望
压抑千百年的煤
做了亿万年梦的钢
都要到钢轨上去飞翔
我点燃导火索
点燃了钢铁路上的红绿灯
点燃了国庆的一片礼花
点燃了创造新生活的太阳
《脚印与背影》
没有速度的地方
呼唤来筑路人的脚印
有了速度的飞奔
便送走筑路人的背影
筑路人一生的来去
脚印中长出了铁路
而背影从不被定影
在筑路人的脚印与背影之间
我发现了这首小诗
就用背影竖起一块块路碑
用脚印给里程标加一个个零
《浇铸》
只有在展开的大地上
只有在充分的日照和星辉下
水调动黄沙和水泥
像天地的旋转一样搅拌
桥墩从水中站起来
挺直的腰板
已经准备好要承载的负重
像选定了筑路人生的人
舍弃城市的繁闹与喧哗
拌合柔软而又坚硬的一生
汗水涌出毛孔后
就入云中寻问回家的路
在浇铸中大桥架起
钢轨又可以延伸
而浇铸不会停止下一次
可能是浇铸隧道的拱顶
那细细的沙和不起眼的石子
那到处都能流淌的水
要托起车轮飞转
岂是只靠水泥凝聚他们
谁能告诉我一次次的浇铸
一声声汽笛的长鸣
一代代引领车轮远去的人生
背后都藏有怎样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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