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春知道

文/农夫阿杜(甘肃)

一

种地
写字

怀揣羊皮卷和
一块甲骨

文字是另一种图腾
把自己当一枚种子
刀耕火种

酿酒
祭拜长生天
祭拜土地

二

款灯花才冒出嫩芽
河水的语言冰冷而坚硬

你们走了
背负着整座村庄的春色
去陌生的城市
做一头牛
耕耘钢筋和水泥

我站在山顶
挥舞的手臂
二月风中的黄蒿
慌乱而无助

三

当归  黄芪  党参
啥来钱种啥
我和麦子
一再被蒿草和灌木排挤
不得已
仓惶落草

我划地为牢
囚禁了
几龚麦子
嫩绿的自由

四

没有了你们
村庄就是一口没有了活水的枯井

沉默打坐的大山
围在村庄的井壁
让我的目光
一次次碰壁

我坐在井底
观天
思考为什么活着

五

劳累是必然的

灵魂与身体分离
骨骼和肌肉
一次次忍受
烈日和风雨的煅打

诗歌不是止痛的良药

六

中秋
月光漫下来
村庄上升
一个从未有过的高度

流落他乡的人
今夜
会望见家乡
挣扎着站起的身影

倒一碗劣酒
就着月光
我们猜拳

隔了重重关山

七

过了中秋
农夫们
一台拧紧了发条的表
不分昼夜的往前奔跑

挖黄茋
挖党参
挖当归

挖出土地最柔软的部分
塑一尊心中的佛
日日叩拜

八

村庄的冬天
年年提前到来

我们还未收拾完药材
雪就不管不顾的落了下来

九

喝劣酒
吼秦腔
打麻将

村庄的汉子们
想办法不让自己闲下来

倚着墙根
无聊的人总有无聊的话题
响屁臭闷屁臭
也会争的面红耳赤狼烟四起

他们
在证明自己
粗枝大叶的活着

十

一年的光景
尘埃落定

晾晒干的药材
换不回几枚铜板

孩子上学
父母的药费
老婆的猪仔鸡苗

东家长李家短
红包喜事人情往来

花钱象剥洋葱
一瓣一瓣细细剥来
依然所剩无几

十一

浮生艰难

我有罪
我有强健的体魄
没去打工挣线
我惭愧
给了年迈的父母日夜的陪伴
给不了他们富足的物质

我在一首诗里
如是写道

十二

幸好
出门打工的乡邻
父亲没数完九
返回了牛粪火烧热的炕头

幸好
我还有无病呻吟的文字

匍匐在自己的心上
一颗文字一颗文字
把自己一行行剥离

四十年风雨
洪水决堤
淹没一尊尊佛像

十三

困在村庄的人
登不上长城
无颜做一回好汉

我是我的土地的王
我是我的黄芪当归的王
我是我的文字的王

我的王
是一枚枚铜钱的奴仆

十四

此去经年

愿荒芜的土地长满嫩绿的麦子
愿故乡的明月照亮流落他乡的故人

有生活场景，真真情实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