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百定安的诗

冬雁

  
沉潜的艺术导引我们向内视、向精神的层面走，候鸟的艺术诱导我们朝人际的、外在的层面走。在读百定安老师的诗之前，看到百定安的这则札记里的一句话，甚是适合，借来一用。说实话，我对百定安这个名字比对他的诗熟悉，是因为他的名气。而最近因为一个评论组无意中撞到了一起，便有机会细读他的诗歌，第一次细读的诗是宫白云解读的《清明》，让我不由得心生敬意，从此便对他的诗歌留心起来，对宫白云他们的才学和诗学也由衷地敬佩。

他们才是我真正的老师。很喜欢百定安的诗，是因为不仅仅只是他诗歌表达的深度和层面，还有人性。他的一首《像我这样极力挣扎的人》，既从某种程度上鞭挞了世俗的不堪，又展现了自己不羁的天性。“我想过很久”，不是想过很久，是经历的太多。每一次经历都会让心沉淀一次。每一次经历又都会让心情沉重一次。很多事情的结果并非像理想中的那样完美，所以对现实生活有所失望。譬如做人，好的人不一定有好的结局，坏的人不一定有坏的生活。譬如做事，有原则的人反而没有没有原则的人混得出彩。经过了“很久”，“最后还是 /舍不得世俗里的生活。”不是舍不得，也不是妥协，诗人是借助这种方式来推出自己的理念。“我决定 /把我做人犯错误的权利 /此生用足，再用整个来生 /忏悔。”诗人为什么要用“决定”这个词，试想一下，如果没有心底的反复“挣扎”，如果没有对现实近似绝望之感，怎么会有这样毅然决然的选择？既然社会上“做人”可以犯错，那么“把我做人犯错误的权利”，诗人在这句上看似是追求“人权”，实质上饱含着巨大的失落和无奈。

我能深深地感受到，诗人在写道此的时候，内心是多么的空。做人是要有原则的，“犯错误”，在某种意义上是要克制或是不允许的，这才是人类。“此生用足”，到此，感到突然解气了，解恨。以毒攻毒。“再用整个来生 /忏悔。”来生是虚无的，按照这样的逻辑推理下去，诗人的“忏悔”是别有用心的。既然没有来世，那么这种“决定”无疑就是对“今生”的一种对抗。“真正的知识是最终极的解放者。它使人人平等、各主权国家平等，它扫除迷信的障碍，并可望使文化进化提速。但我认为知识不能改变人类行为的基本规则，也不能改变可以预见的历史发展基本进程。自我认识将揭示人类生物本性的一些要素，现代社会生活正是以这些要素为基础，通过各种奇特的方式而繁荣起来。这种认识可助我们更准确地判断人类未来的种种行为哪些是安全的，哪些是危险的。我们也可能会更加审慎地确定人性要素中有哪些应该弘扬，哪些应该扼制，哪些应该欣然接纳，哪些应该小心处理。”威尔逊[美]《论人的天性》。

附：
诗四首

百定安

像我这样极力挣扎的人


我想过很久，最后还是
舍不得世俗里的生活。我决定
把我做人犯错误的权利
此生用足，再用整个来生
忏悔


两朵花  


公园，荒野。
请不要跟我讨论一种花
在两处的命运。

还有车辙里的呢。

那么细小，皮开肉绽
挣扎着起身
能听到它骨节碎乱之音  

还有牛粪里的呢。

父亲，这是血统。他们
把我放在哪里，我都不怪你
也不怪车辙和牛粪。


清明

黄昏坐在阳台上，抽烟。云彩
沉下来。头顶晾着刚洗的衣裳
长袖。短袖。
外衣。内衣。

想起你晾晒时抻衣的动作。
把弄皱的，使劲拉整齐。但
你扯袖子的动作很轻
像平时，提醒我
人前少说点

你会回来换一双鞋子吧
然后再换一条裙子
七年。

天黑了。亲爱的
你跳的伦巴很好


归途

忽然落雨，湖面上
雨滴像一万只密飞的蜻蜓。
我已好久未曾经历这样
空蒙的雨水了
身体堆满了旱情。
许多温润的事情涟漪般泛起
老之将至，愈发年轻的
是那些
失之不再的人。他们不会回来
给我们安慰。
孩子们为了看见跳跃的水，向湖
投去一颗颗沉沦的小石子。
雨水渐骤今日的雨水，打在数十年前的身体上
我竟安静如一头垂老的河马

沉潜的艺术导引我们向内视、向精神的层面走，候鸟的艺术诱导我们朝人际的、外在的层面走。

评说出了诗未说出来的,因此而显得相得益彰.赞个

从几位大家所推的百定安的诗读出了沧桑与深邃,读出了精神层面的光芒与照耀,感觉这样的诗是有品质的诗,是能给人带来认识与感悟和美感多层收获的诗,不枝不蔓,不夸张不渲染,自然而深着,有一种沉底的力量支撑着精神的庭宇,给人多种启迪与快乐.赞个,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