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口叙茶
从海口美兰机场打车到市区
坐的都是出租车
司机挺健谈聊各种海南风土人情
聊一天工作十二个小时
聊他开出租车的生活
经过一个茶店时
司机说 我每天一定会留出一个小时去茶店喝老爸茶
雷打不动
“我们一起去。”我真的是渴了
当茶水漫过杯沿，整个城市都成了
背景幕布。而此刻 此刻
我们终于触摸到
存在的棱角 真实的
滚烫
‖崂山茶语
背包压弯了石阶褶皱的脊梁
我把崂山揉捻进茶袋
沸水烫开时空的膜
琥珀色的雾漫过道观飞檐
竹影在杯底反复打坐
神仙从茶叶经络游走
这口甜是悬在尘世的诗歌
用迷途的舌头摇响三清殿的铜铃
后来我在异乡的货架间
打捞不同年份的崂山
廉价的涩或昂贵的醇
结果都是误入歧途的白月光
在瓷碗里
寻找不到存在的道场
‖惊雷时刻
褶皱的暮色垂落
松弛发黑的面皮
悬在半空摇晃
一声夏雷轰然炸裂
像老天爷打了个震颤天地的响嗝
我没命地狂奔
肺叶在胸腔里剧烈冲撞
似要撞破肋骨
荒诞的念头却在脑海疯长
每一次闭眼虔诚祈祷
都如同将一块
正在融化的糖
塞进神明的耳朵
那个至高无上的主宰
连星期天也不得空闲？
偶尔发发脾气
倒也寻常
恰似我们看不惯特权与财富
雷声渐渐平息
但谁又能知晓
下一声爆响
是否会裹挟着
倾盆雷雨 黯然降临
‖莫迪利亚尼的无目之视
石膏像的裂纹在墙上游走
我数着咖啡杯底的漩涡
第七圈涟漪漫过杯沿时
所有镜子突然集体失明
画廊的灯光患上雪盲症
那些脖颈如月光拉长的女人
用茫然的眼眶含住整座城市的魅影
瞳孔本该生长的地方
绽放着永不凋谢的虚空
街角面包店飘来烤焦的黄昏
穿风衣的男人摘下礼帽
露出与画中相同的空洞
他用拐杖丈量空气的厚度
踩碎的枯叶发出玻璃碎裂的声响
我伸手触碰那些无目的凝视
破碎的玻璃随手长出有生命力的荆棘
浑身是刺扎破了这个城市意犹未尽的谎言
他的画笔仍悬在半空
蘸着夜露和记忆的灰烬
此刻每双隐形的眼睛都在发烫
灼烧着我们精心构筑的
关于看见与被看见的假象
夜巴黎的街灯亮了又亮
还是照不亮莫迪利亚尼暗淡无光的沉默
‖鬼城欢迎你
谁在说乳山银滩是鬼城
夜里我往那儿一瞅
还真是一片片绿幽幽的磷火晃悠
可惜我不是那个宋定伯
没有闲工夫逮鬼、诓鬼、卖鬼
说真的，鬼咋就不行了
人模狗样的宋定伯才离谱
连鬼都能坑，那玩意儿还有良心吗
瞧这世道，人皮之下藏着恶意
比黄泉恶鬼更阴森
腐烂的灵魂 比腐尸更腥臭
在鬼城我要大声说
鬼城欢迎你，变成鬼是你的福气
‖鸟叫
鸟叫第一声的时候
我在留恋梦境
肚子饿 拿着碗的手
怎么也够不着悬浮在屋顶上的锅
他倒扣着，像嘲讽我的独眼
我走向那扇膨胀的门
门锁突然长出獠牙，咬碎钥匙
手机屏幕渗出沥青，吞噬我的指纹
心底里传来潮汐的回声
沙丁鱼已经腐烂
更可怕的是，我的房间突然溶化
廉价的坐椅扭曲
大衣架蜷缩成虫
我像羽毛在空无一人的回声里漂浮
而鸟叫化作千万根银针
扎进我透明的贫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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