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


浓雾把路灯泡成了毛玻璃
台阶上黏着隔夜的脚印
像没删净的聊天记录

羽叶甘蓝在绿化带里玩过家家
她把大乳山搬来搬去
五一放假第一天
雾是天然马赛克
糊住了那个谁
偷偷抹眼泪的记录

老劳模拄着拐杖走过
奖章锁在
铁皮箱的最底层
问起瘸腿的缘故
他只说摔了一跤
就像在说昨天的天气

雾越来越浓
琼花花瓣一片片消失
变成地砖上的水渍
像没写完就划掉的字



‖银滩高尔夫球场



啥破银滩高尔夫球场
不就是一个华丽噱头
它成了有钱人躲猫猫的借口
圈地四公里搞独立王国

那些铁丝网
像巨人呲着牙的大铁笼
横在我跟前 路都给封死
明明瞅见穿白裙的海滩就在那儿晃悠
脚却迈不过去

海浪扑棱棱撞着岸
像极了在扯着嗓子求爱
一下子反应过来 嚯 今个儿是520
冲大海使劲儿抛个飞吻

摸摸兜 啥都没有
我和爱情这俩难兄难弟
也就只能在老掉牙的《翻身道情》里
絮絮叨叨 翻来覆去
把那些琐碎事儿 掰开揉碎了吞咽


‖未接来电正在溶解成雾



尾气在排气管里打了个旋儿
像没说完的脏话
被轮胎嚼碎的碎石
在柏油路上吐着黑血
退潮时海水卷走所有承诺
只把泡沫遗落在
被盐腌皱的滩涂上

仪表盘的红灯亮了又暗
后视镜里
未接来电正在溶解
成雾
我们总在失去时
才学会辨认
哪些是真正的拥有

那些悬在指尖的念头
卡在回车键上方
像超市冰柜里
化了一半的冰淇淋
滴落的甜
够不着
被太阳烤焦的童年

此刻我正以六十迈的速度
撞碎所有
未完成的假设
路灯在车窗上
开成破碎的花
而我们终将成为
自己故事里
那个永远迟到的自己


‖终极的裸体


这雪下得太猛了
像谁把天空当打印机
疯狂输出A4纸
六角形的那种

冷得离谱
连空气都脱得精光
白花花地杵在那儿
比我霜降时忘穿秋裤还尴尬

和老婆手牵手瞎溜达
扯着陈年八卦
又聊到明年春天旅游计划
聊到一半突然卡住——
嘿，装了半辈子贤人达士
这会儿把剧本
丢到了雪地里

脚印东倒西歪
像喝醉的二维码
扫出来的内容
收银员急死都读不懂


‖  农具的能指漫游


破锄头啃噬着年轮
曹老汉的生命线
嵌进白蜡木的沟沟坎坎
在无数个垂直向下的句式里
老玉米用金黄的标点
收割佝偻的问号

那天黄昏
白无常的绳索突然勒住
喉结，破锄头悬停
从他松开的掌纹里
掉出半句不知出处的禅语
——空手把锄头

老婆子接过这句话
颤巍巍地供在木鱼声里
像晾晒一截红色经幡
每个字还在发酵
默默生长歧义
破锄头悬在虚空
晃悠着
像是还在土里划拉
那些难解的象形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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