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

他捏着纸
在门口怯怯等的时候
他身上叫舅舅的东西就矮了一点
他进了偌大一个房间
继续等、并噤声看着他板脸皱眉
问完前面人一些问题最后
落款签字的时候
他身上叫舅舅的东西又小了一些
轮到他
他挪步蹭前把票据递过去的时候
他身上叫舅舅的东西
所剩无几了
他收拾起身上不再有舅舅之类的自己
从那个诺大的房间
退了出来
下了电梯，屋外大片大片的阳光
还是自作主张地让他
是个舅舅


一排弃屋

从肉里从血里，从全身的骨骼里
突突地、披头散发地长出了
无数的藤和草
葎草、血满草、鬼针藤
疯狂地缠在一起
缠到紫堇和野菊都喘着粗气
才探头，绽开了一小些红与白
钢厂工人已远
近河湾的一排弃屋在半山腰上
主宰着品类繁多的绿，野蛮地突涌
像是弃屋渐渐没入山体
身后，响起了调门高亢的歌咏

义渡无渡

河道瘦身，河水变缓，河滩平且宽
而渡船都已石化
封死了无数曾经的拥挤、褴褛与心寒
穿胶裤的人立在水中。几根钓竿
就插在他身边的大石头上
像是这样，那块石头就会再现船的模样
就会在船舷处
有许多双手，许多只眼正帮他
要截住过青海过云南
过阿坝过宜宾，悠悠而来的鱼

飞马和三角圆

近黄昏，人松弛了下来
神就会出现
一想到可以回去，也可以不回去
就已经享受了家的熨帖
和自在

就已经无拘无束、飘飘忽忽地
弥漫开来
坐着都像是兴奋已久   
身体的巉岩，发出阵阵啸叫
而头顶的一座云
吐出一辆火车，又被另一座吞没

神是内心的词，黄昏也是
我梦见过自己成了飞马、三角圆
神的法则都无法愈合的
恩仇与快意
我梦见过期待与慌张

和黄昏、和弥漫视而不见
它是大物
把它所仰望的有飞马有三角圆
也有亲人的世界
用一把风一把林木
就能吹动，就能淹没。涤荡无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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