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上扛着一箱鱼
王国良
回家过年的一部分
从批发市场扛上，逛百货商场
去火车站买票，就再也没有放下过 
四十斤，肩膀红没红肿看不见
只知道汗水流过了耳朵根
流过了萨尔图的下午
四十年前，没有私家车，人也笨
一条道走到黑，还没学会拐弯 
到处拥拥挤挤，她拎着大包小包
走在前面，我像她装满年货的拖斗
 
她又把给母亲买的红毛衣
父亲的老窖挂上了我的脖子
黄昏月上时，我已变成一峰骆驼 
多少年过去了，那个虎背熊腰的
傻小子，常会从回忆里走出来
扛着鱼，胸前挂满了沉甸甸的“项链”
在雪上挥毫泼墨
王国良
那时，雪后的小学操场
就是一张白纸，我挥动一根桦木杆
默写千古名句，和冒着热气的青春感言
从教室门口，写到操场尽头的井口
写得大汗淋漓，雪花飞扬
桦木杆也磨出了滋滋作响的火星
待到小村吱扭一声推开清早
我才像个荷锄归来的老农
把自己洗干净，赶赴山乡中学的讲台
恍惚间，鬓角就白了，仿佛操场的雪
都搬到了我的头上，而那些写过的字
早已融入诺敏河水，卷着落叶远去
偶尔，也会在头上挥毫泼墨
用往事和唐诗宋词把染发剂调黑
对沧桑和苍凉进行一次覆盖
还给故乡一个十九岁的教书小伙
还给父亲一个不敢老去的儿子
桦木杆也赠予了父亲，做了拐杖
多年以后，再作为一棵树，还给大地
我与土豆
王国良
早春在森林的夹缝
刨块塔头甸子，塞进土豆的种子
秋天翻开土坷垃，就有捡不完的金蛋 
大的人吃，中的留种
小的就留给猪和鸡鸭鹅狗
收完了自家的，就去光秃秃的秋野
寻寻觅觅，唯恐遗落的宝贝
被冻成鹅卵石，无家可归的马铃薯兄弟
用山泉给它们洗过澡
就会闪动着月光，星星的俏皮话
放进大铁锅烀熟，就是晚餐
每次都端上一盆坐在桦木墩上
吞咽一个山沟教师香喷喷的村晚
再点上煤油灯，奔赴线装的后半夜
一身的肌肉疙瘩，如浑圆的土豆
而我，就是一片穿上了衣服的土豆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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