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几何


一无所有

不再相信跳的更高一点，就可以
摘下星星，不再相信圣诞老人和
某个下雪的夜晚在烛光中跳跃的童话
脚印会被风雪渐渐的掩埋
每一个过客都在扮演着你和我
所有人终将归宿于洁白的天际

望着墙壁，面庞像墙壁一样苍白
总想参透什么，悟出什么，洞穿
墙壁，冰冷的没有枝干的树上挂着
的日历，在记忆里一片片地旋落
岁月的馈赠，使我们发抖，明白
春天有秋风，夏天和冬天也有秋风
四季没有界限，生与死，荣与辱
也一样，收获的时候才满足的守财奴
和拈花打坐的释迦摩尼都没有超脱

一张小报在女歌手放大的声嘶力竭中
暴露一个秘密：说自己一无所有的
口袋里装得最满，就象看到
一大块肥肉在筷子间不住摇晃，望着
空空荡荡的天空，想哭，这时侯
有一片云飘过多好啊，有一只蝴蝶
飞过多好啊，有一只鸟飞过多好啊
天空也有虚脱的时候，我也一无所有
除你所有的外我一无所有，另一种形式
可悲的一无所有

1988年4月10日

不再孤独

在星夜、在树影深处的徘徊
在墙角、在两臂掩体内的抽泣
都是往事了，都将一去不复返
当我再度为命运所欺骗所愚弄
当目标再度迷失在我的视野里
当所有的人，朋友和敌人都悄然
隐去，我不会呆坐在没有河流的
沙漠里，让落日濡染我的心跳

我会挥起我的长剑，把太阳钉死
在头顶，背起我的行囊去流浪去漂泊
去寻找另一座绿洲，去沿着寻找绿洲
的路途寻找自己，你应该知道
流浪的人是不知道什么叫孤独的
不出卖别人也不会被别人出卖的人
是不知道孤独的，我要把我的孤独
全部给予启示我昭引我的天狼星
而我换取的将是从未有的充实

我要不停的走，让脚步声永不消失
当另一座绿洲出现在地平线之上
我要像野兽一样嚎叫着奔向它
（你知道，野兽是不知道孤独的）
我要像强盗一样疯狂的占领他
（你知道，强盗更是不知道孤独的）
然后捧出我的心，温暖一些东西
然后抽出我的剑，屠杀一些东西
——我是不可能再一次孤独了
你知道，世界上还有那么多
值得爱也值得恨的人们

1988年10月4日晚

信天游

总认为天上有温暖慈祥的感召
相信那上面有美丽的国度后，
脖子便僵化成一种向上的角度，
于是想飞想跑，不再注意脚下是否
有绊脚的石头，是否有张大嘴巴等着
吞噬自己的深渊，开始是跑
接着是走，然后流着血在地上爬
…………………………………最后
爬到现在坐着的椅子上，伏桌握笔
隐隐约约听到灌住了血液的红高粱
在黄土高原的风中里一阵一阵嘶喊……

这台戏演的太滑稽了，从太古代的
爬行动物到猿人，到你，到我，
到某个星体上发射的神秘的电磁波
恐龙，被固定成一个痛苦的渴望
立在了岩石里，而渺小不起眼的
蜥蜴却活活泼泼的幸运到了现在
多么奇妙，多么不可思议
地球是圆的，难道真的只是
让每一个人都觉得自己是主角
自己站在地球中心是个巨人
心甘情愿的贱价拍卖自己吗？

那个有雪的早晨，在操坪的
转筒上旋转的快乐，现在也许
再也蹬不动了，记忆生锈了，欲望
也会锈吗？经线圈纬线圈都是圆的
蹬得它们咕噜噜的转是个什么滋味？
恐龙，恐龙在那场毁灭性的流星雨中
是怎样慢慢，慢慢，慢慢地倒下去的？
而蜥蜴又是怎样躲在黑暗的地底颤抖？
既然不甘蜷缩，就放开自己的手臂
像翅膀一样扇动吧，就放开歌喉
歌唱贫瘠，歌唱荒凉，歌唱创造
歌唱飞翔，歌唱追求和追求中的死亡

1988年4月10日

偶翻旧作，意阑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