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奔腾（外三首）

蘇真／


其实所有的残暴都是假象
时间的棱角呈现玻璃状儿，裸眼所能的见到片段
局限于高度和宽度。长度越久远越失真
比如昨夜我看到景深中的起撵谷芳草萋萋
我就确定某一棵草作为母体，从元朝到元宇宙
一瞬生、一瞬灭
生时满目娇嫩。灭时白雪深厚


也有长满络腮胡子的牧人，在车轮深陷时
在打扫马厩时。在接生羊羔时
在看到白蘑菇以草围城时
不约而同的以奔腾的名义起势
无论他们是在海南椰林深深
或者于伏尔加河畔怀念出走多年的斡难河
或者包着头巾的老妪在哭墙下代替炒米哭出巨大的陡峭


时间是时间的坟墓。这么简单的算式
不需要哲学甚至数学的推演。就像我每次路过
那个标注着“蒙古制造”的小餐厅，都会保持沉默
甚至我对着前来喝杯奶茶的素人，都使用敬语
事实上。我什么都没有说
致敬是穿梭于生命的奔腾。姿势各异


你看乌鸦守在南锣鼓巷的电线杆上
麻雀仍然是元大都公园最多的鸟群
路过的每一个人都会抚摸土城墙下的铁马
请坐在我的右侧吧，成吉思汗先生
和我一起探听说书人贯口中的
虚虚实实


>长歌行


八思巴始终都住在字母中。反对他的和支持他的
共同使用的方形字，状态犹如石杵
可以代表自己头脑、灵魂和心脏的事物
无论是否留传都是磐石，无法撼动


你用文字融合了汉、藏、蒙三只血脉。
横平竖直或者一撇一捺
风景都好——


与转山人攀谈。“我曾经试图腐烂
可身上那些风尘，就像青稞的胚胎
找不到足够的雨水和泥土发芽。如不皈依
就会干瘪——”。面对如此巨大的抒情
我无法反驳。事实上
这里是你的道场，你的故乡也是你的远方
时间长出异色，我在一株格桑花的花苞上
认出你，并聆听你


我发誓，我在雄鹰飞过的天空里闻到了你的笔直
当我以自由为借口时，鹰一次次更新翅膀
在悬崖边复活我引以为荣的死
与我同行的八思巴只低头赶路
“蜕变是延长生命的必要手段。”


我又去与欧阳江河的大诗中寻找漏洞
却发现垂直于纸上的事物，漏洞本身就是一种符号
而短视频中关于你创造文字的历史
闭口不提。山万仞，水万仞
你在牛皮纸上落下的一点，慢慢有了
人，店铺，和打更的铜锤。人们称呼为北京


就在昨夜，我从牡丹园地铁站往回走时
风把星空和万家东火混淆在一起，那些比纸还轻的事物
悬浮在明处和暗处。乌鸦栖息的老树
随意动了一下。我被众多低的事物包裹着
空气里烤羊肉的味道
尤其诱人


>唯有风筝


我的孩子喜欢风筝
抜都也喜欢风筝
天空更喜欢风筝


无冕的王承担自己的礼崩乐坏
河流纵横。他的止步总是另一端开始的动员令
无论月满之夜还是雪蝶如诗
都无法替代他西进的决心。比如那夜，我在收复了
基辅之后，以牙帐为婚帐
送给德米特罗的新婚礼物就是一张进攻匈牙利的进军图
世间所有的花朵不过由俭入俭的过程
拔都，这块坚硬的生命体
一直跨过河流又跨过一条河流
为了一个分裂的金杖，在众所周知的团结中
征服。融解。合二为一


我的孩子喜欢把纸上的骏马、蝴蝶、蜈蚣和竹节蛇
放牧在天空牧场中。他在他在克里姆林宫附近
遇到过一个老人。用蒙古语问他好
而那个老人的风筝线
用三色线缠搅在一起
像是庸常里绝望的盒子
只有握紧的手，粗糙的纹路里
血腥的屠杀和奶酪白色的陷阱
各执一词。恍惚间
奔马与黑鹰同频而舞
仿佛是还未出征前，一家人围着篝火
拔都把盐和五香粉涂抹在羊腿上
火推动、点燃、收敛
肉香爬满车前子凸起的叶脉上


>特殊台词


到达朱日和牧场时，雨正在上演酣畅的一幕
开着拖拉机来接我们的男人，每一个动作都被分解为
无数种相同得光环，同时在许多粒雨滴中
渐强或者渐弱呈现出主观能动性


阳光是草原的正妻。雨是草原的嫡长子
我们钻进车里，一路向东再向北
柏油路曲折而光滑。此刻的草原如同一个巨大的容器
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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