瓷 盆
那山被劈做两边，疑似有一道鸿沟
要在两山间形成
河流像被要断水的人插上了一把刀
两个人，本就在河流的两边
现在，更在两座分裂的山上相望
瓷盆里盛着水
盆像是不敢破。它一破
水就要哗啦一地
两个张望的人，再也走不拢来
要 睡 了
一个急浪。碰撞和撕咬
风住了，运动平息
爱是两股敌对势力，最终
谁也不会淹没谁
她吐着红晕的烟圈，一根细枝的烟夹在指缝间
这是睡前的最后一个仪式
他看着乳头般潮红的烟头
和它映衬下的脸
或许这张脸，此刻本来就红
他陷入茫然的夜色
她扯起被单蒙住脸，结束睡前状态
他们的思绪，一个被捂得严严实实
一个在夜空中自由发散
挡风玻璃
鸟很空茫，在外面的树枝上
啁啾。张望
隔绝很透明。假象和真实
完全没有界限
嫣红翠绿和快要成熟的坚果
在烂漫的小眼睛里
营造了一道隐形的南墙
咚。一只鸟掉在草地上
咚。又一只鸟掉在草地上
一只又一只
她惊异地看着它们
手里的剪子和花枝像鸟一样掉在地上
光 线
围着桌子，淡黄的自然光
漏斗一样落下去，罩住
四张脸，一个伸到了桌子中央空间
一个嘴张开，露出牙齿
还一个在边沿摇晃，仿佛置身物外
最后一个舒展耳朵，用耳过于用眼
手里举起的纸牌迟迟不落
服务生脚步轻盈，托盘里
四只精巧反光的杯，冒出急促的雾
她背后的光
完成多处现象级的捕捞
墓园老人
老园工看见夕阳在山岚上滴成一串省略号
它省略的明天纷纷滚落在草丛中
他剪掉芜草，把墓园通往园门的这条路
打扫干净，像祛除一个人的杂念
他弯曲的背如一座桥，搭在墓庐和园门之间
等 待
往复的白昼和黑夜
伸出牙来，咬这失去痛觉的肉体
他安坐在一副笼里
像之前静坐在子宫，仅仅是坐
没有做什么，也不会想什么
只是在等待出生
假 想
手臂上的毫光飞了起来
你验明正身，将影子投入到黑暗的火炉
乌有乡的飞鸟，折损了翅膀
墙上的挂像失声笑了
梦里偿还了前世所有的欠债
挤压的胸腔，在茂盛的五月打开
终于可以猫一样
在草地上翻滚，面对涨水的河流喊几嗓子
庞 贝
自从黑翅的大鸟驼着月亮，逃亡
阳光，就已不再是甜的
染缸里深重的色素在渗透，下沉
骨刺在风化的岩石中生长
硕大的叶片里，奔涌出墨绿的血
泥土刺痛到发抖和尖叫
那些火山熔浆凝聚成的，坚硬的石头
镶嵌了苦恼的欢笑和甜蜜的恸哭
那是在歌楼，酒肆，茶坊，抑或女闾
悸动战栗的波纹，在千层石上一圈一圈发散
犹如年幼的太阳输送的光晕
染缸里的色素悬浮如海中的鱼，它静止，也在急剧地下沉
它就要触底了，它将沿着没有门的黑洞
那是所有的底啊，一切的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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