掉落的天花板


天花板掉了下来，完美的梦便露出一个大坑
把交叠的它们，拖出来，亮晒
像每天把悔悟洗刷一遍

色彩里，白和黑的基调需要拆卸，组装
白，不可能稀薄成雾
黑不能重得像山
它们，有足够均势的力度
来支棱起日月的隐喻

需要在调好的音高里起调
在指定的曲谱里弹奏
时钟曾以它的精准击伤了我们的踝骨
又以它的迟缓原谅了我们的荒淫


七月的河流


河流踹开巨石，堤坝，推倒苦楝树
送别流云和远行的人
劳累的土地瘫倒了
鸟雀在无边的水面寻找巢

溺水的女人，飞向菖蒲茂盛的河滩
飞向斑斓的蝶谷。她的
长发，绾住了盛开的野蔷薇，萱草
和天边绵羊的眼睛
和煦的阳光在锁骨上反光
铺天盖地的黑夜，血液在水中燃烧

柴门是一个遐想。窗棱锁定的鸟
扑向天空，追逐一朵漂泊的云
高处的庙宇肃穆。地下的人，在听月光落水的声音


湄  鹿


年少时说过，你适合远走天涯
后来我们都知道，天涯
仍是我海岛上的祖国

你睫毛稍一扬起
那片火烧云就掉进了深渊
每一个遥远的片刻
都被车站的钟声飘送回来

那匹沉默的鹿隐入了前面
这片幽暗的丛林
你一直抹不去，牠会说话的眼睛


鸟的眼睛


午后我走进树林，林子里滴淌着青翠
和锦绣红唇的樱桃
蓝天悬挂着不染尘灰的白云

我忽然看到
挤在枝叶间，圆溜溜的两粒眼睛
怯生生，又毫无防备
尽管它并没有远离阴沟，毒菌和果药
没有彻底躲开发散弹，猫扑和鹰的利喙

我忽有轻微的震颤
借用这两粒干净的眼睛
用花，香和新鲜的酥果供奉佛
当你进入到一幅画
最为干净的那一部分
并不起眼，却是另一个国度布施的善意


山  行


太阳是一只鸟，飞穷了山林
黑夜张开大网，捕捉
虫鸣，和夜行者的足音
远处公路上的车灯刺入夜空
划出了楚河汉界

空乏与疲劳相互撕咬，他背着
一捆柴，背着狐仙，孤魂和山鬼下山
这条路走过了几辈人
走过界碑，山溪和猫头鹰的眼睛

如果已捏不住刀柄，他将双手合十
坐门前看一片山穷处的云
光阴是令人敬仰的对手，
他常常看见亡故的人
常常端详着灯花，坐等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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