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喜鹊之死

一只喜鹊
光临城市快车道
寻寻觅觅，左顾右盼
与人类较量
在斑马线上唱歌跳舞
视红绿灯，如
天上闪烁的星星

一辆宝马迎面而来
在距离感的
不断压缩下
与喜鹊展开一场
针锋相对的挑战

很快
城市的文明出了故障
宝马与喜鹊
闯入——
“人与自然”的盲区


2、每天为秋补补妆

每天为秋补补妆
妻在右边观察
不入眼的地方随时来个增减笔

久而久之
增增减减
妻也增减成一个秋
我也成了望秋的人

绿浅了补绿
翠淡了补翠
有枝丫挡住花朵的
我像园艺人修剪

天空越描越远
河流越描越弯
大地越描越成熟

一只孤雁在哀嚎
我们帮它找到群体

每天最幸福的是
早晨给太阳揉揉眼
晚上给月亮添一颗星星


3、倦

我在离开
远方的芦苇被一轮圆月点燃
屋顶。在水面一晃而过
鸟鸣稀碎
散入童年的倒影
所有人都无法返回

青年。广场上人群沉默
他们的身体里
装载着黝黑的铁。焰火冰冷
连云朵都不能
无所顾忌的飞。火车
一晃而过
湖水平静。吞没一切的

中年。黑洞。收回凝视
像一支芦苇一样弯下腰去
行走。没有意义
但是必须
满天星光是无辜的。引力如鞭
驱赶
人世这巨大的磨盘
一晃而过


4、闪电与晨曦

在海上见到空降的闪电
如一把锋利的刀子
在一刹那间，尖叫着
撕开重重乌云，击穿暗夜

也许倏忽的光，比不过时光
看渐亮的晨曦，越过山脊
从苍松的针叶尖上
缓缓掀开黑的帷幕，开始白天


5、一个人的岛屿

一片海，把你的岛屿和
人间隔开。孤独，就是形态各异的
礁石。拥一路过来的海浪在怀，
诉说坚硬地行走和曲折的
纹理。风，卸下石头高处的
涛声，好像不断掏空思想

月光，丢下波涛的舟楫。找回
灵魂的小木屋。在一个窗口，透视你
曾经的阴影。检查肉体里206块
骨头以及关节的内伤和外伤。
贴上

城市的喧嚣与乡愁的炊烟，熬制的
膏药——展开“以毒攻毒”的药理。
寂寞的夜和
黎明的光，是伤和痛的出口

脚印，延伸着沙滩。一只水鸟
又飞进芦苇丛


6、年轻的风

将我出生时的风，拉进杏花
岁月
坐在春的发梢，酿一壶酒
品咂母亲干瘪的乳房

将我十五岁之前的风，拉进那座石砌的老屋
跟着暮春脚步，挖野菜，摘槐花……
在父亲烟袋嘴里吧嗒声中
把干瘪的肚皮撑大

也把那年推着父亲背影借钱的风
拉进这尘世最大的寂静里
让这不识字的西风
在荒芜的田野里，长满绿色诗句

芦苇的两鬓，被年轻的风推醒
知天命的我顺风进入工地
感受生活更强大的力量


7、慢车道

公路比较公平
你走得慢
就给你个慢行道
大家互不影响

铁路不行
无论绿皮上坐的是谁
快车动车过来了
你就得更慢
或者必须停下来
让人家先走

选择走哪条路
就是选尊严


8、落日

太阳从日子的翻篇中
升起
又从日子的翻篇中
落下

没有落日
又何来的日升
日落日升 更替
尘世的衰败兴盛

红尘
在生命的来去里
生生不息


9、过绍兴，读先生

乌篷船还在，乌毡帽还在
古城墙上
你的一字胡须也还在
吐出的烟雾，与火花
让绍兴的流水很江南

刻字的课桌，游人太拥挤
我独自在咸亨酒店要了
一碟蚕豆，二两黄酒
戴眼镜的书生，仿佛还留着长辫
典妻的人，忙着去富人家当保姆
闰土的后代，盖起了好几幢豪宅
景区里，间或看到有人还在
售卖人血馒头

还是去百草园吧，在那里
我也许会听到，你的呐喊


10、七星在天堂闪烁  昌耀篇

牧人的帐篷拆去，石头的灶垒余烟袅袅，
浓郁的粪火融入雾气，牦牛在远处叫唤，
茫茫雪峰象蓝天中的岛屿，云海激荡，
藏羚羊跃过荆棘，惊飞的鸟儿扑进旭日。

酥油桶的搅拌象低沉的旋律，从容悠长，
辉煌的晨光照耀着藏族老妇人深刻的皱纹，
雪豹逡巡，獒犬狂吠，糌粑和酥油茶淡定飘香，
清脆的长鞭空中震响，马蹄声声......

不朽的荒原中流浪，日月星辰随风飘逸，
白色的马驹踩踏着水花，梦幻一一碎裂，
硝烟飞过褴褛的战旗，额际的疤痕隐痛......

孤独的心莫名悸动，血色的诗篇滑下破桌，
蓝鸟的旋律脑际萦绕，一夜辗转难眠，
十一只玫瑰病榻绽放，又是花开的季节！



11、我把对故乡的思念推迟了两小时

床前没有，窗前没有
楼前也没有
真好！没有月光
今夜，我不必思念故乡

两小时后。在楼与楼的缝隙间
我看到了十五的月亮


12、吉他

左手指把在琴颈上
右手指与雪花扫过音弦
一把吉他不再走天涯

十根白骨奏出漫天飞雪
有如隔世之美
怀念另一个人近在三五米

那一树腊梅扭头转身
不忍心看到
琴箱里面的残雪化成了水


13、窗外的牧场

夜晚的风，总是比午后含蓄
我在房间里等着

计划零点时分，在窗外
虚构一片青草茂盛的牧场
放养所有疲惫


14、做一只野蜂是幸福的

野在野外，做一只野蜂是幸福的
没有密不透风的房子和无可奉告的鸟语
四野围栏，野地开放，野山再高
八方行走的风、云朵
上下激荡的气流仍旧是自如流动的
这让弱小的翅膀享有自由煽动的权利
让一朵朵隐没的野茶花，卑微的盛开中
平等地获得芬芳的尊严
用一根螯针刺破一月的谎言，在大风顶
冬天的囚笼无法囚禁一只野外的信使
一只幸福的野蜂飞过，正酝酿升温的阳光
春天提前赶在野外的路上……

   
15、风是辽阔的翅膀

风在天际的地方飞翔着
那宽大的翅膀
紧连我眺望的天涯海角

风带着涅槃的早晨飞过来
我昏暗的窗前
一道晨曦，拉出一片雨后蓝天
风缓慢地飞过，或降落

我看见无数草木和花朵
摇曳，动了动僵硬的腰身

那落在上面的翅膀
好像比覆盖尘世的天空
还宽广一些


16、那样的痛饮

一个人大摆筵席:尽挹钱塘，
细斟鉴湖，与万物同坐。
不同于舞榭歌台的扇低风，在这座厂房屋顶，
明月的清辉不杂一丝尘埃。

——像习惯了风浪的渔船，这摇摇
晃晃的一杯孤独，要把一个时代的
巨大喧嚣
泊于一盏小小的痛快里。


17、红叶辞


本是娇嫩的青色少年
时光，拿着岁月的画笔不厌其烦地
在少年的脸上描来画去
渐渐的，少年变成了一枚
夺目的红叶

一阵风吹来
卷屈的身子瑟瑟颤动
暗红的脸上透露印痕
或欢喜，或忧伤
那些清晰的脉络叙说着
曾经的，一次次彷徨
一道道创伤

时光，把青绿熏蒸成深褐色
又把心中的红叶相继吹落
如今，孤枝单影地统领着
仅属于自己的掌巴之地

摘一枚红叶使劲揉搓
感觉红叶的液汁溶入体内
某一日，随红叶一起
静静地
安然
脱
落

        
18、火车

每一个在火车道边长大的人
体内一生都穿梭着一种声音
夜里清晰，白天嘈杂
孤独时清脆，寂寞时欢喜


19、老屋的夜

睁开眼与闭上眼一样黑
温和，安静，混沌
木窗外虫鸣蛙唱

无数个漂泊的夜，动荡不安
从一座城到另一座城，从一个出租屋
到另一个出租屋，从一张床到另一张床
泪水洇湿了月光的白手帕

今夜，老屋睡在我身边
金黄麦桔味的夜风亲吻我
秒针迈着舒缓的碎步，轻踩我的额头
此刻，天下的夜在乡村，乡村的夜在老屋
老屋的夜就攥在我手心里


20、胡杨，胡杨

四野茫茫，流年只是虚设
昂扬的风骨
无法阻挡一季寒凉的叠加
远离沃土，隐入沙尘，守望的臂弯虬劲
护住无边的荒漠沙田

在朔风里扎根，刻年轮于旷野
在无声呐喊中收容狂沙，骄阳，暴雨和干涸
每天借夜色吞噬荒寂
待太阳升起时，挺直身躯如剑指苍天

曾有驼铃来叩问孤独
默默蔽护一方领地，为路过的野马和羊群
撑开栖身之所
更以绚烂的金黄染指秋光，取骨血
点亮荒芜的戈壁

时光辗转，一千年，二千年，三千年
唯这傲骨恒久的树魂
献出不朽身躯抵抗萧瑟和无解的苍凉
再，向大地掏空最后的语言


21铁皮火车

将天涯装进蛇皮袋里
作别旷野和村庄
梦想的脚步
在长长的铁轨上
咣当，咣当！

年味渐近
从背包里掏出腊月
故乡
在长长的铁轨上
咣当，咣当！


22、麦收记   

杏儿黄了，麦子熟了。
金黄的麦浪
淹没了一个又一个村庄。  
一把镰刀，一辆牛车
这就是我们的父亲。
麦秆落了一怀又一怀
父亲把麦穗对头一拧，一捆捆麦子
便整齐地放在地里了。  
麦浪一轮轮沉睡下去
父亲用最传统方式向土地致敬。  

又是一年六月
那些低智商的麻雀唧唧喳喳大发怨气
到这儿探险。我已找不到父亲。  
只有风，风拂过麦浪。我转过身
合着收割机的声音
一车车小麦，从遍野金黄
从陈年往事中运来了
比起以前，只是没有了粮囤
和一地永不失的沉香

23、秋荷意境

一枚皈依的篷
半塘朝圣的叶
残阳的经卷
写在几根藕丝上

涟漪洗净蛙鸣
月光抵达淤泥深处的肉身

一只蜻蜓
拉扯着我的童年
脚步轻得有点疼痛


24、这人间

有人大笑
有人痛哭。这多难又哀痛的人间
大地收回
最后一缕夕光

风吹松树，长长的树枝
像少女的辫子
溪水清冽，流过山坡上的野花和
家门口的碌碡

羊群从山上下来，伴着
滚落的石头和星星
落在最后的是，一只瘸腿的羊

我打开家园的门，打开羊圈
打开灯光，放先人的魂灵进来
把恶魔阻挡在门外


25、雪中的红郁金香

北疆 五月未
突如其来的暴雪
让我震惊于冬的阴险 残暴

游人们 惊喜地欣赏着
雪野里花儿惨烈的美丽
我却看到 一株株郁金香
高擎殷红的花瓣
在暴雪的淫威下血色的抗议

为什么冬天过去
春天并未到来？
诡谲的博格达总是云遮雪盖
似乎每一个温暖的季节
总有肃杀的寒流如影相随
伺机用冰镰雪刀收割生命

季节虽已轮替
严冬却从未远去
它幽灵一样
徘徊在北国大地
时时 留滞在我的心底

5、6、12、14、17、24

2.5.9.10.20.22

3.9.12.19.20

3、9、17、19、21、22

9、10、14、15、20

2、9、19、22、24、

9.14.19.20.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