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长风
《毛纺厂大火》
上世纪八十年代的国企
家底子就是厚啊
在那个数九的寒冬里
大火一直烧到天亮才停
从里面跑出来的两个女工
浑身湿漉漉地站在我旁边
一边浑身打着哆嗦
一边喊着谁的名字
我后来在县城里
还经常跟她俩打个照面
一个在城中市场卖凉皮
一个在人民路公厕做保洁
两个人职业不同
气色却出奇地一致
满面皱纹 一脸愁容
越看越像那场大火中
两个转世的亡灵
《小区门口》
每天我都怕
与一双目光对视
它呆滞又执着
无助又坚定
盯着你的时候
还死死不撒手
它来自于一位
偏瘫多年的
老妇人
《猫步》
一只白猫
一只黑猫
一只花猫
在窄窄的
高墙上
走着标准的
猫步
眼神
秒杀一切
T形台上
装酷的
模特
《那晚》
多少年过去了
你还记得
那晚的月亮好大好大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
你就记得
那晚的月亮好大好大
人生不过三万六千日
你只记得
那晚的月亮好大好大
《可不可以》
一只鸟在飞翔
可不可以说
那是一双翅膀在飞翔
是
一根羽毛在飞翔?
一座森林在喧哗
可不可以说
那是一棵树在喧哗
是
一片树叶在喧哗？
一条大河在流淌
可不可以说
那是无数小溪在流淌
是
一滴水在流淌?
一个人在尖叫
可不可以说
那是一颗心在尖叫
是
一滴血在尖叫？
《错觉》
猎豹扑杀野牛
用的是锁喉术
野牛皮糙肉厚
四蹄有力地斜撑
彼此就那么
喘着粗气
僵持在那里
远远望去
它俩就像久别重逢
在激情拥吻
《钉子》
那个贫困潦倒的人
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
不是他的困顿和窘迫
而是他屋子里的墙壁上
那些密密麻麻的钉子
他用钉子挂衣服
挂草帽挂水壶
挂电费单据水费单据门诊单据
也挂他每天要吃下的药
他家徒四壁
却拥有许许多多
大小不一锈迹斑斑的铁钉
就像触手可及的财富
看着格外踏实满足
他已经在这间屋子里
出出进进了大半生
那堵墙却被死死钉住
忍着羞耻和疼痛
无法离开贫穷半步
《次亲切》
我已经一年多
没听到杭州话了
这次在烟火缭绕的
小面馆里重温
有种莫名的亲切
不是故乡话的
那种亲切
而是第二故乡的
那种亲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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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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