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老，越记得回家的路（组诗）
关祥海
母亲，活成了庄稼
每年夏天，母亲的心事被疯长的玉米鼓舞
整个庄稼地里，只见青青的波浪
不见沧桑的脸及累弯的腰
玉米吮吸着母亲的汗水
一天比一天饱满
城里的儿女仿佛嗅到了嫩玉米的香甜
回老家的次数明显增多
被剥去穗子的玉米秸
空荡荡地，孤零零地
聊度不知所措的余生
像极了站在村口送儿女回城的母亲
竭尽全力为儿女创造诗意的生活
自己却丢失了生活中所有的惬意
冬季，干玉米秸在炉膛里劈啪作响
如同被炸裂成若干段的人生
由青涩到火红再到暗红，最后变成灰烬
平平淡淡的日子在沸水中煎熬
金黄的乳汁
从粮食的内核中喷涌
骨子里的清香弥漫整个老屋
喜欢播种的母亲
最后把自己种在自留地里
她活成了庄稼，在生生不息的田野上
春天萌发，秋天收获
家乡的烟火
每次回到家乡，熟悉的人就会少一些
家乡以陌生化的文本企图拉远与一个游子的距离
站在大堤上，眺望
一栋栋楼房吃掉了昔日的茅草屋、泥瓦房
房顶上一排排的太阳能热水器炫耀着金质的光芒
烟囱，柴火，袅袅炊烟，鸡犬相闻
只能继续生长在异乡的梦里
吻别万亩荷花
微山湖的水顺着鹿口河，一路向南
川流不息
河岸边的树林深处
隐藏着一座光阴的雕塑
抚摸土坯，粗糙度与沧桑感就像父辈们的肌肤
推开木门
如入桃花源
故去的亲人们
躬耕陇亩，怡然自乐
我向这最后的倔强
深深地鞠躬
鹿口河
苍苍芦苇
摇荡在微山湖畔
根
扎在我的灵魂里
打北京来的清流
奔赴杭州的路上
在鹿口村拐了个弯
如匍匐在大地上劳作的母亲
乳汁献给子孙
魂魄归于自然
鹿口河，母亲河
每一滴河水都唱着赞歌
滴滴流淌在游子的心里
即使回不去
也觉得从没离开过
故乡的芦花
每一棵芦苇都有思想
从“蒹葭苍苍”的诗经
到微山湖畔的故乡
根须连接着每一个游子的心灵
开了花的芦苇
就是在水一方的“伊人”
风牵着她的裙摆
夕阳以最柔美的光线
为她剪影
飞鸟爱她的素雅
在她柔弱的肩膀上
展示生活的惬意
或爱情的甜蜜
在雪花中摇曳的芦花
清奇到了极致
仿佛天地间的清气
充满了她的骨子
时常
我把在湖畔劳作的母亲
看成了一棵芦苇
她的肌肤是清凉的苇席
她的胸怀是温暖的毛翁
她的头发是洁白的芦花
芦花没有清香
只有爱与温暖
麦香
在鹿口村
我是一颗青涩的麦穗
陶醉在家乡淳朴的风中
我的花毫不起眼
如同我的事业
父老乡亲能感知我的清香
在父母赞许的目光里
我渐渐低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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