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赶集（外一首）

文/东方亮

娘
是从九华里以外的村子
拖着一双裹得不彻底的小脚
挪过来的
蜿蜒的小路累了
温顺如蛇，蜷缩一团
匍匐在娘的脚下
正如娘把自己蹲成一尊雕像
守望着赶集人的南来北往
守望着小镇逢集的热闹景象
守望着面前
一个破旧的竹篮
一篮子的青菜，水灵水灵的
长着乡里妹子的俊俏模样

一直让我困惑的是
娘的头上
那顶破旧的麦草帽
暴晒着艰苦岁月里的贫瘠梦想
沟壑纵横的脸上
总挂着一种谦恭而卑微的笑容
还有我最爱吃的糖果烧饼
是否和想象一样香甜火热
是否和竹篮里的青菜一样水灵

青菜蔫了，软耷耷的
仿佛娘心头软软的叹息
本该下一场雨的
哪怕刮一阵风也好
哪怕天上飘来
一块巴掌大的云彩也好
一直让我揪心的是
烈日当头
如果动一动身
娘头上的那顶麦草帽
会不会燃烧


四月

在这个发酵的季节
阳光如一坛陈年老酒
沁人心脾，馥郁，浓烈
麦芒青涩，闪耀着
银针的光亮。青黄不接的日子
摇曳着一阵风的姿态，挑明了
粮囤的空洞和虚无，一股
潮湿发霉的气息，扑面而来

绿杨阴里，母亲席地而坐
破旧的竹篮，装不下
那段清贫岁月。母亲是个
美丽的天使啊，儿时的童话里
丛生着新鲜水灵的
猪娃草，细面条，灰灰菜……

蜂围蝶阵。油菜已经灰花
一把把丰腴的青蒴密密麻麻
麦子尚在扬花，灌浆的诉求
让上一个希望破灭，下一个
梦想萌芽。一垄垄菜畦
错落有致，修整出未来的雏形
失神的电线杆旁，栖息着
红绣斑驳的锄头，宛转的
鸟鸣声里，父亲的呻吟
抑扬顿挫，有声有色

蒲公英开得正好，不忍
碰触，艳艳的一阙金黄
我们在四月里渐渐成长
清明节后，父母的坟头
转枯为荣，仿佛等候
一场春雨的郁郁葱葱

拜读问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