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乡人（四首）
周健
初来山区小城的外乡人很客气
操着外地口音说：你好！
本地人见面不说你好。
(这无疑暴露了外地身份)
我们见面说：吃了吗？！
这也暴露了我们。
“好”和“吃了吗”完全是两个概念。
这让我们暗暗滋生的敌意，
（可能自己不自觉）
都聚集在回答外乡人的坚决语气上。
我们脸色定定地说：不好！
外乡人
她用敞亮的眼神抬起睫毛。
有三分挑逗，两分好奇。
这儿那儿都有，
说不清的外地味道。
本地妹子绝不这样。
她们低头看自己：
看出租房的窗户和床上瘫倒的丈夫；
看上不了学区学校的孩子。
被动接受来自生活一上来即使出的蛮力。
咬紧牙关，皱眉。
连呻唤都压得紧紧的。
他们私底下说：
还是外地的女人水！
外地的女人才是女人！
外乡人
钉鞋的是河南人。
油漆匠是淅江人。
打家俱的是江苏人。
后来来了弹棉花的江西人。
开饭店的福建人。
据说现在市医院美容科也让外地人承包了。
我们本地人活成了大爷。
吃喝拉撒的事儿完全不用自己操心，
全由外地人兜起。
这一度让我产生了极大的错觉：
这些外地穷逼比我们还穷逼。
外乡人
外地人的口音拗口是拗口
溜溜的别有滋味
外地女人声音都性感
她们偶尔也学说本地话
但限于打招呼
发音让她们觉得怪怪的
搞价时，外地人夫妻之间
对话又快又疾，像一对外星人
又像是特务对暗号，全是黑话
我问骂人最狠的话咋说
她陡然变色，回过头嘟囔着什么
我没听清。听清也听不懂
至此知道外地人不讨骂
和村里的女人不一样
我们不骂不说话，越脏越有味
2021.3.1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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