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达本能与意志的平衡
——简评宫白云《女人》

吕本怀


宫白云的这一首《女人》在开篇提供了一个妙曼的背景，营造了一个爱的氛围，这个氛围有几分朦胧，是一种暗示性的表达：
    来，压弯月亮，把头垂在水里
　　今晚的一汪水含着波罗蜜
　　度一切苦厄
然后，在这个基础上，连续三段都以“来”着笔，显然，这里的“来”是一种祈使语气，这个“来”可能来自另外的那个男人，也可能来自女人自己，是发自她内心的召唤。从诗歌所呈现的内容来看，在一次次的“来”之召唤下，诗歌抒情主人公一步一步抵达她作为一个女人的本真：“ 从吞噬的嘴里解救流亡的白鸽……只剩下美感的最佳方式”；“让女人或扬鞭催马|或眼波如谜”；“让匍匐的心跃出沟壑|让终极高于意志|让长眠已久的言辞|饱受咀嚼”。

显然，这三个“来”可能隐喻了爱的三个阶段，且是一种乳水交融般的身心愉悦；而之所以能够完美地抵达她作为女人最本质的真实，则是因为在那种朦胧与迷离的氛围里，“所有的角色都褪色”，“现在她只是女人”，她不再是妻子，也不再是母亲，她的社会意义完全消退，而自然意义荡漾乃至泛滥成灾，她成为了一个纯粹而新鲜的女人，身体的欲望升腾勃发，只有在这样一种背景之下，她才可能肆无忌惮地“扬鞭催马”，才能真正达到“烟波如谜”。
只是不知这种抵达是否真实，或者根本便是一场虚幻；更不知有多少女人能够真正彻底忘却自己的妻子与母亲身份，而将自己完全变成一个本能的女人；这还是一份放下，放下矜持，放下羞涩，放下责任，放下意志，抵达那一份彻彻底底的激情绽放。

人间总是充满玄机，人性总是遍布藩篱，即使在“夜色阑珊”里，多的还是“马和身揣绝技的人都没有|追来”，多的还是“意志”终于战胜了“终极”，在“角色”的限制与“意志”的禁锢下，多少人能够真正抵达自我的本能？

这种能够抵达却无法抵达，是女性的宿命，也是禁锢的必然，但这种不抵达于女性本身未必便是一件坏事；作为一个人，尤其作为一个女人，没有绝对的不受任何限制的本能，在某些时候，角色与意志更是推动社会与自身前行的动力，而本能则明显地处于一种辅助地位。

适当地节制，适而可止地寻觅到、表达出这种本能与意志的平衡，则是一份典雅。

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抵达这份典雅，正如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抵达本能与意志的平衡。

附：
女人

宫白云

来，压弯月亮，把头垂在水里
今晚的一汪水含着波罗蜜
度一切苦厄

现在她不是妻子，不是母亲
现在她只是女人
所有的角色都褪色，唯留她——
新鲜

来，从吞噬的嘴里解救流亡的白鸽
所有的美德停止
只剩下美感的最佳方式

来，让妻子、母亲皈依
让女人或扬鞭催马
或眼波如谜

来，让匍匐的心跃出沟壑
让终极高于意志
让长眠已久的言辞
饱受咀嚼

当人间布满玄机
夜色阑珊
马和身揣绝技的人都没有
追来

悦读，感谢好诗好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