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物语（散文诗组章）

文/凤鸣回山

1.稻草人（之一）　

　不谙世事的麻雀，携更多匿名的小鸟，怀着小心和敬畏每次掠过田野，都被莫名的威风擦伤。
　为你隐忍一切欲望，包括胃的痉挛。圆圆的小脑瓜，机警的小眼腈，隔着尘世，多少次眺望金黄的稻香，目睹过多少次褴褛的衣衫及其媚舞，却从未听到过一声吆喝，也没看见过一次手臂的挥动，当然，也没见过一个伙伴中招。
　你会笑那些鸟儿，心里有了更多的荒芜。

  2.啄木鸟

　　四季留守的翔者，不以高飞为荣，抱住岁月狂吻。掌握平衡，沿着生命的高度，深度探询。
　凿穿黑夜，敲醒黎明，尖硬的执著，撞碎蛀虫的梦。原始医刀，切开病灶，直达灵魂深处，倾听经年的痛。
　你，赤脚的医者，从远古走来，回归传统，一路双赢。

  
3.蚊子

　那只痴情的蚊子，趁着玫瑰色的夜，屏息敛翅，潜入你的梦乡，向你呼吸深处打探。为你忍住一切欲望，比如饥饿，比如那场血腥的舌吻。
　等你醒来，执此灭蚊神器，电光石火间，不等说出那个热烈的字眼，就地正法。

4.稻草人（之二）

   每次拜读田野，都感慨万端。远远望去，你叱咤风云横槊赋诗，威风八面。吓退了无数惊弓之鸟。
  走近前来，你衣衫不整，饱经沧桑，唇焦口燥。多少看破的鸟肩头拉屎。

5.稻草人（之三）

  锐立于田野，带着些许霸气和豪情，与鸟雀们分庭抗礼。对庄稼秋毫无犯，成旷世奇景
  为农人戍守良田，为粮食鞠躬尽瘁，为尘世克勤克俭。
  几度春秋，几番晨昏，牢记使命，不忘初心。青衣带风，水袖飘云。
  任心事被风干，让灵魂被架空，把空城计演到底。
  鸟，远远地看过来，一直在琢磨。

6.麻雀（之一）

  那天，要是没遇见你，你可能还在人世。我从小喜欢掏鸟窝，更喜欢小麻雀，刚引窝习飞的优先考虑。不想悲剧就上演了。我没有用眼睛哭泣。陪葬你的便不是泪花。

  鹰眼如箭，射中了你。你如掷于天的石子，击于我家的柴垛，不幸被我看见。我双膝跪在柴垛旁的乱柴禾上，搜寻你的身影。那份执着，无异于追寻一颗坠落尘埃的流星。失望过后，你从我跪过的碎柴禾中爬出。扑楞着翅膀，气息奄奄。我脑海中闪过一道晴天霹雳。
   我把你安葬在曾经避过雨的破窑中。那是鹰眼射不到的地方。造化弄人，你躲过了天敌的明枪，却没躲过宿敌的暗箭。
  那年，我十岁，也许你刚过完满月。伤，从此埋在了我的心底，一如你的荒冢。

7.麻雀（之二）

  我惊异于我敏锐的听觉。居然听出你在不远处哀鸣，那歌声里分明隐着疼痛。可残酷的爱鸟者，只追猎歌者本身。
  在一片阴森的玉米地里，你邂逅了一个知音。本想捉你而回，玩于股掌，谁知你却重创。脖颈处深深一洞，洞口的血污干于毛羽。你已无力起飞，叫声却如此凄切。我只好悻悻而回——聆听不是我的目的。
   忽然看见一只公鸡在附近逡巡。尖喙上有隐约的血迹。原来是他——凶手！我不假思索，捡起一块石头，掷向我出离愤怒的地方。
  多少年过去了，不知你在尘世所受的伤，是否同岁月一起痊瘉。

8.猪（之一）

  吃着香喷喷的猪肉，想起最后关头，猪，血拼的一幕。平时很乖，该吃吃该睡睡，围着主人撒欢，抚摸时  温柔地哼哼。暖和时，拱拱墙根。躺下来，享受主人搔痒。
  屠夫一声吼，绑了！你满院驰骋，拼命突围。等上了刑板，你全力反抗，呼天抢地。
   死又有何惧，唯疼痛难忍。你直抒胸臆，血洗利刃。

9.猪（之二）

  给鸡打针，就可催生出蛋，一天一颗。猪不会下蛋 。三五个月，也可功成名就。猪也许一辈子没进过城，可是他们的肉，经常在城里餐桌上走动。
  临刑前鸡很安静，不像猪那样歇斯底里。猪平时沉默不语，临走时直言不讳，疼喊得很强烈，血奔得很震撼。

10.喜鹊

  哦，童年，说走就走
我不知该不该感恩。一只嘴挂喜讯的鸟，一棵吟唱福音的树。成年的劫，少了什么。就注定多出什么。寂寞和无聊，让人世深度荒凉。一次阔别，竟成永远，虚拟的枪声，让翅膀和流浪，变成追忆。暗示和预言，自由和放歌，只留在梦里。空枝、枯巢和遗粪，时时唤醒沉睡的痂。唉，一个故人，一件喜事，一树悲秋。

11.忆狗

    去年端午回家,父亲说狗没了，我颇有些唏嘘。去年的去年，还健在，怎么就突然没了，享年十五。
  十五年风风雨雨，勾起多少往事。那年端午回家，父母盛情款待：甜甜的粽子，满桌子形成排比，脱去绿衣，白米红枣结构，详略得当。胃禁不住笑了，吃剩的半个枣，扔向我家的狗。狗满脸狐疑，毛倒竖，剑拔弩张的样子。让地上的枣很没面子。父亲看我挂不住，出来圆场——将一颗枣当着狗面咬了一口，抛出去，狗将信将疑，闻了又闻，才慢慢吞下，父亲又笑着将吃剩的半块粽子扔给它，狗吃完，尾巴优美地舞蹈。

     我折服于狗的睿智，惊讶于兽类的灵异，更嗔怪于动物的狡黠。我顿悟，十五年高龄竟源于斯。同龄的狗，有许多中了人类的圈套。

     猛想起屈原，善良忠诚的国之大夫，才华横溢的诗人啊，心不设防，险些殒命于狱中毒酒。幸亏婵娟赶到，饮了此杯，香消玉殒瞬间，你才看清人心世道。若你提前走了，历史就得重写。端午节也得更名改姓。

     屈子啊，倘水下有灵，告诉整个鱼国。漫江而来的粽米 ，我尝过——无毒。

12.咏鸡

  小时有鸡，少了迟到。儿时有蛋，解了不少馋。现在想来，二者都是生命的奇观。
  先有蛋，还是先有鸡，纠结了许多年。不管谁先，都把命运交到别人手上。人类的餐桌上，没有谁更惨。
  终生留守的翔者，不以高飞为意。一朝振翅墙头，扬臂一呼，天下肃然。岁月的钟声，总是敲响在时间的心坎。
  鸡是农村的诗意，鸡犬相闻，是农人们最柔婉的语境。城里人只在血腥里，听到鸡在另一个世界，灵魂的悲叹。
  鸡是行吟诗者，有时引吭高歌，有时引颈受戮。每逢年关或节日，便是诗人的忌日。临刑前鸡最安静，不像猪那般喊痛。揉碎桃花，满地都是鲜艳的心灵鸡汤。
  鸡也是一种鸟，也拥有翅膀，也曾想九天揽月。也曾在梦里高翔。

作者：凤鸣回山，原名何凤军。甘肃省泾川县作家协会、楹联学会、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业余诗者，致力于现代新诗的创作与研究，有一千多首（篇）诗或散文诗发表示纸媒或微平台。偶有入选和获奖。现从事教育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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