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列火车在复沓的人间开往远方
——读许剑桐的《再见》
作者|周健
《再见》是许剑桐《火车,火车(一组)》其中之一首。读《再见》,感受到一种被雪原上火车徐徐拉动的无法阻抗地进入其中的力量。
初读《再见》觉得挺熟悉的感觉。这种熟悉从哪儿来的?仔细揣摩可能是所写内容熟悉,司空见惯的日常,也可能是抒写方法没有超出意外,寻常的表达,白描式清淡的笔法,不见奇崛繁复。很自然,像雪原上亲自看到的图景。
但读诗过程中,主观上触摸到的却是清凉又浓重的再见式的人生况味,颇耐咀嚼,已超出了日常熟悉的味道和寻常表达所能达到的。像火车以序作短暂停留、再次启动发车的过程,在该停顿处停顿、该启动时启动,如意念中再次经历以往生命途程的起起停停,一种无法言说的味道充溢其中。
雪野上的火车载着所有。它压缩和拉伸着时间与空间。每次出行都是一个离再见越来越近、离时间越来越远的经历体验,而每次或折返重逢,或者是无法重逢再见的一去不返,像时间与空间本身的寥廓宏远,无从由一个人在有限的一生中完全把握。
《再见》中一列雪原上的火车让时间在不同空间里得到想象的复活,而其特具的诗意本身的流向与扩展成为不可阻挡的潮涌和力量,缓慢熏染淹没。
写火车的诗歌很多。许剑桐式的火车落点在“再见”。
儿子的托马斯小火车
从白墙壁驶过
父亲和母亲的火车
从雪原上驶过
这是短期分离模式。
中途脱节的第四节车厢
是我。先抵达一个男人
再抵达一个男孩
这是较长期的分离模式。
我们将在中途说再见
像父亲和母亲那样
像父亲和我那样
这是生离死别的分离模式。
火车载着人驶过雪原如人一辈子奔波在人世,或作直线式可回归的短期分离,或作分枝散叶式可归省的较长期分离,这些分离不管是主观上的意愿还是客观迫不得已的分离,都是一个可归可回溯的过程。唯有生离死别式的分离模式是不可回归回溯的。什么时候的分离都可再见,而这个不可。一个再见在此沉滞停顿无法重启,一列火车无法再次重新驶过雪原。
在不可说再见时说再见,在不能再见时“我们将在中途说再见”,生命旅途上宿命式的悲凉又无奈由此道出,却不显沮丧消沉。
《再见》冷静、内敛、凝重、缓慢、简素、自然。在复沓中犹如一列火车发出的“哐当哐当”的声音反复敲响再见的回声,也将压缩在时间中的折叠起来的空间打开让我们重新看到了一种可能与不可能、言说与不可言说。
复沓可分为词语反复、句子反复,段落反复,连续反复,间隔反复等数种。《再见》抒写简素自然,简单到大白话,素朴到没有运用更多复杂的修辞。但运用复沓纯熟,反复浓重出现。祖孙之间、父女母女之间、父母之间,不断的突出、强调、加强和提醒,每一次出现都是一个惊醒,都是一次无可名状的忧伤与留恋,在呈现人生是一个不断道再见的过程这个主旨上,取得了“事象既复沓又简约到极致,诗意既丰盈又美到极致”抒写效果。
2020.11.20
附:再见
许剑桐
儿子的托马斯小火车
从白墙壁驶过
父亲和母亲的火车
从雪原上驶过
中途脱节的第四节车厢
是我。先抵达一个男人
再抵达一个男孩
我们从白墙壁驶过
我们从雪原上驶过
我们将在中途说再见
像父亲和母亲那样
像父亲和我那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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