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爱人

                              张光杰         

爱人，写你的时候
我想写写你的身子
可以是眠着的身子
也可以是醒着的身子
写你的时候，你要闭上眼睛
我要一边写你
一边等着鱼沉下去
雁，落下来

当然，我还会写写你的细眉
还有你的细腰
它们都那么细。想我的时候
你就把细眉弯一弯
爱我的时候，你就把细腰扭一扭
仿佛这些线条天生是用来爱的
仿佛这些线条是你身体的全部

写你的时候，最好能喝些酒
让你的身体简化成胸脯和脸儿
如果再简化，就是天空和大地了
亲你的时候，你的胸脯要像山峰耸起来
吻你的时候
你的脸蛋要像太阳升起来
我要在你的身上大声喊
喊出桃花，喊出杏花，喊出梨花
喊出什么花
什么花就做你的酒窝

爱人呀，我写你的时候
你也在用身体写着庄稼、孩子、一日三餐
你的手掌粗糙，蝴蝶不会爱
你的脚板乌黑，蜜蜂也不爱
那就让我把它们收藏起来
爱人，我动用了一个字
就把你俘虏了，也把你的手掌和脚板俘虏了
我要让这个字一直陪着你
我还要把它拉得足够长，像汗水
从天空落向大地一样长  

      （张光杰，1969年11月生，河南洛宁人，河南省作协会员，洛阳文学院签约作家,洛阳市散文诗学会副会长；曾在《诗刊》《人民日报》《星星诗刊》等报刊发表诗歌、散文诗400余篇；作品入选《2000中国诗歌精选》《2002中国最佳散文诗》《2018年中国散文诗精选》《2019中国魂·散文诗百名散文诗人诗选》等选本；著有诗集《黑咖啡·白咖啡》，合著《起点》。）

隐忍的爱比狂放更美

      爱的表达方式不外乎两大类：一是狂放型的大胆奔放，有如“泼墨画”，竭尽各种比喻以示热度和深度；二是含蓄型的细腻委婉，表达准确而节制，以巧密精细的“工笔画”赢得芳心。
      发轫于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的“下半身”诗群，可谓狂放型写法的高峰，而40年后的余秀华，又以《穿越大半个中国去睡你》红遍了大江南北。含蓄派的佳作遍及古今中外，南宋陆游、李清照的诗，堪称细腻委婉写法的鼻祖，不过当代诗人大卫也毫不逊色，他的《荡漾》就以“亲，我爱你腹部的十万亩玫瑰/也爱你舌尖上小剂量的毒”，博得了无数眼球的青睐。
      初读张光杰的这首《写给爱人》，当即令我心头一震，而后再读、三读，越读越认定这是一首符合大众化审美习惯的佳作，在它朴实热情和真诚的背后，饱含着节制隐忍的大爱。
      两性之间爱的极致，必须是灵肉的融合，情感依托生命、生命升华情感，相辅相成缺一不可。作品开门见山，落落大方：
      “爱人，写你的时候/我想写写你的身子”，表达情感引领下的自然流向，而“眠着的身子”和“醒着的身子”则是支撑情感的具体依托。毫无冗杂的成语拆分“鱼沉下去/雁，落下来”，给人带来崭新的愉悦。
      传统的美女，少不了弯叶眉和杨柳腰，一个“细”字怎生了得！“细眉弯一弯，细腰扭一扭”，又把相思和相逢的场景，概括成了一个极具传神的动作，笔法简练精准。
      男女亲吻有千万种描写，作者趁着微微的醉意，把全景“简化”成了“胸脯”和“脸儿”两处。众所周知，“巫峰微颤”“面若桃花”，一向是赞美女性身体的最大公约词，作者在此基础上又分蘖出一串“大喊”：“喊出桃花，喊出杏花，喊出梨花”，而且来者不拒“喊出什么花/什么花就做你的酒窝”。这样的描写，一如齐白石画的蜻蜓，连翅膀上的纤细脉络都毫发毕现。
      诗的重点是结尾一节，作者的笔锋把赞美爱人的外貌，转为赞美爱人对自己和孩子的付出，彰显了中国女性任劳任怨以及贤妻良母形象的高尚和伟大。
      常年从事户外劳作的农村妇女，不可能个个保养得细眉柳腰，更不可能人人面若桃花沉鱼落雁，但在她们的丈夫眼里，每一位勤勤恳恳相夫教子、勤俭持家的妻子，都足以令昭君和貂蝉甘拜下风。
      隐忍的写法犹如弹簧，把强烈的情感压缩在看似轻描淡写之中，让饱含的冲击力蓄势待发，通过狭小的文字缝隙撞响读者的共鸣。此诗的节点仿佛一块块路标，逐段逐级指向诗的纵深，让读者自己朝前走，去领略更丰富的意境。
      胡弦评大卫的诗里有一段话：“一般人写情诗，多在情字上下功夫，少写或不写欲（或曰身体），因为欲的‘形而下’一不小心就会把诗歌拉到一个较低的尺度里去。情欲并重，非高手不敢为，亦不能为。”我暂且借花献佛，以此评判张光杰的这首《写给爱人》，的确是“高手敢为，亦能为”。
      读到最后，我和作者一样两眼泪花，禁不住要为他挚爱的妻子，更为亿万和他妻子一样为建设美好农村默默奉献的姐妹们喝彩——
      你们是当之无愧的中国美女！

2020/9/17 写于洛阳道北西晒阁

      （作者简介：冷慰怀，江西老表，年过七十，久居洛阳六十余年，中国作协会员，洛阳轴承集团公司宣传部退休，爱诗写诗品诗，乐此不疲。）

欣赏，悦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