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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里寻他千百度
——白鹤林诗评

◎江水




那些玉米叶子像穿拖鞋的男孩
发出叭叭的响声

远游者懒散的微笑显得沉闷而无力

水塔是这个时代的孤独症
在徒劳的祈祷中,伫立高地
任风漫不经心的谈吐
穿蚀时间的纸页

布谷鸟唱着陈腔烂调的民歌
少年说
云是天空的内心和疾病

——白鹤林《水塔上的云》


从白鹤林的诗里我们看到了东、西方诗艺的融合。
我们知道,由于人文环境、自然环境、宗教信仰、历史传承等的不同,东西方文化是存在差异的。
就文学看,诗歌是一切文学的母体,中国文学源于先秦歌谣,以抒情为传统。“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凿井而饮,耕田而食。帝力于我何有哉。”“出自北门,忧心殷殷。终窭且贫,莫知我艰。”这些古朴的先秦歌谣,无不是在叙事之中熔铸情感;在赋比的基础上,以“兴”来增强艺术感染力、提升诗的艺术品质。西方文学源于古希腊悲剧,以叙事为传统,以戏剧为标尺。正因如此,东、西方对于诗歌本质的理解是有区别的。将二者结合,各取精华,不失为一种高明。
从传统诗论看,在数千年文学的发展中,我们总结出了“意境”一词,这既是对优秀诗歌作品的高度概括,也是衡量诗歌作品是否优秀的评判标准和尺度。在中国中青年诗人群落里,绵阳籍诗人白鹤林的诗歌,让我们看到了这样一种艺术表达的高级形态。
当然,“意境”的生成,是一种综合艺术效果,它是音乐、美术、书法、舞蹈、摄影、雕塑等所有这些艺术共同所有、共同取法、共同相融或营造的独特之美。如白鹤林《水塔上的云》。从诗中可以看到这样一幅完整的画:天空、云、玉米地、男孩、水塔、风、布谷鸟、民歌。画中主体、背景、色彩、动静清晰展示,但又主次分明,不影响水塔的主体地位。全诗被声音贯穿,但又并非凸出声音,声音也仍然是配角的存在。在这里,声音反而是一种安静,愈动愈静。对于这样高洁一尘不染的水塔来说,连天上的云都是多余的,是天空的心病。
王国维说宋代著名词人秦观的词凄婉哀凉,到了“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一句则变为凄厉。到了白鹤林这里,“布谷鸟唱着陈腔烂调的民歌/少年说 /云是天空的内心和疾病”,平淡的描写中,流淌成了满天飘荡的忧郁和疼痛。




“从童年起,我便独自一人”
照顾着
历代的星辰”
——白鹤林《孤独》


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说:“词有造境,有写境,此“理想”与“写实”二派之所由分。然二者颇难分别。因大诗人所造之境,必合乎自然,所写之境,亦必邻于理想故也。”
王国维的这个论断是符合事物的对立统一规律的。诗歌有感而发容易,但难就难在用最熟悉的语言营造新颖的意境、呈现文字的诗意之美,因为稍不留意便易落入俗套的窠臼。这种创作风格要成功,需要精神的力量、灵魂的寻找、语言的探索,以及在生命的边沿思考、写作。危险的事情固然美丽,这样类型的诗拿捏好了则是上等佳作。白鹤林作为诗人兼评论家的双重身份自当明白如此浅显的道理,所以他的《孤独》一诗便横空出世。
此诗的高明之处在于,写的是无边的孤独,但却用明白、简单的语言,用简短的三行句子,构建出了不平凡的宏大气象。诗人运用自然中的星辰造境,把空间概念放大到宇宙,“历代”一词铺成巨大的时间线,童年、我,和无限大的空间、时间放在一起,形成一种极限对比。和昌耀的《斯人》有异曲同工之妙:

“静极,——谁的叹嘘。
密西西比河此刻风雨,在那边攀援而走,
地球这壁,一人无语独坐。”


仿佛置身太平洋上目睹波涛汹涌,又仿佛三十六楼坠落一只蚂蚁,是宇宙咫尺天涯的渺小,却又体现生命的伟大、诗人在语言之外所具有的灵性。
靠写境的技法将文字和语感高级融合,对于理想层面的描绘是一种合理修饰。在语感的点缀下,意象全都从词中脱颖而出并十分鲜活,似乎春天将河面的冰层融化。亦是闻一多先生在诗论上提出的音乐美、画面美二者结合。譬如你在灰白色的冬天发现第一抹黄绿,正在悠扬的生长。
国学大师王国维说:“词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者也。”王国维先生理解,“赤子之心”即是一尘不染。如果以诗解词,我以为“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最为贴切。白鹤林这首《孤独》里,体现出的纯洁和干净,便散发着天真烂漫的赤子趣味。
艺术来源于生活,更高于生活。于是从孤独中走出一个更加独孤的人,这个人可以“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可以“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他向冥冥之中的造物主对话。询问生活和人生的本质,造物主告诉他:你要爱上孤独,你要冷眼旁观。此中有真意,欲辩已忘言。




我刚开始旅行,面容光滑,
从雨水充沛的南方来。
有什么奇怪?我刚吸烟成瘾,
开始变声,唱让人难受的歌,说谎,
学习推销青春、巫术和安眠药。
我刚从城里回到乡下,
肩上落满繁星,听见夜半蛙鸣。
我刚醒来,在晨光的抚慰中,
臆想一生的幸福与过失。
我刚出生,已虚置金钱和光阴。
——白鹤林《旅行》


对中国优秀传统诗艺的继承是现代诗歌提升诗品、成为经典的必要前提之一。从白鹤林的诗歌中,我们不难看出他的这一努力。比如他善于营造意境,善于在意境营造中使用“留白”技术,让诗情诗意余音袅袅。古典诗词里,起承转合中“转”的部分,最常见的是用仄音字的音韵来表达诗歌的意犹未尽,仿佛四季中秋之缠绵,回荡心灵。在唐诗中,又用一个平音韵来缓和,从而达到一种对立统一,呈现对称、平衡之美。白鹤林作为一名以现代汉语为语言素材进行诗歌写作的当代诗人,他的语言设计常常是剑走偏锋,诗意转换时,对缠绵未尽的意和跌宕起伏的情进行搁置,用轻快、缓和的平音来塑造语感,和整体词语融合之后产生出的意境,让受众不断回味和思索。当然,这种语言策略并非是白鹤林的首创。这样的探索始自中国先秦诗歌向两汉乐府的过渡,而且也找到了一种自由且和谐的音乐形态。唐代的李白、崔颢就是继承者,他们的一些作品(李白的《三五七言·秋风辞》、崔颢的《黄鹤楼》)偶尔在格律当中出现破格,使诗歌的艺术追求表现出了自由精神。诗人白鹤林这种对整体语言的拿捏及再创造,和“无心插柳柳成荫”的高妙,也是对这种中国传统诗歌艺术创作自由精神的继承和发扬,而这种作品客观上呼应了时代变化和诗歌发展的内在要求,激发了读者的主动性和积极性。
白鹤林的《旅行》在诗歌格调上是毋庸置疑的。语言雅俗共赏,透过文字洞见生活以及生命的本质。人生也仿佛一场旅行,这样的旅行身不由己,来不由己,走不由己。“我刚出生,已虚置金钱和光阴”。这样的语言从头读到尾较为温和。诗句里描绘了长久而亘古的历史共性,初读不见悲伤,发现的时候痛早已深入骨髓。在不失传统技法的语言上,我们感受到了戏剧性叙事下的丰富感染力。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真正的优秀文学作品一定是能够经得起历史检验的,从白鹤林的诗歌里我们既可以感受到时代之内的气息,也能体会到一种超越时代之外的文学精神。这样的精神源于诗人对生活的体验和感悟,对传统的继承,对“他山之石”的修习,对艺术创造的探索,更源于诗人赤子心灵和诗歌艺术的原始、本真的相遇。他打破风格界限,打破一切技法,打破文字本身,可以见到深处的灵魂性情以及神圣的灵性。正因为如此也打破了当下写作常见的一种技术观念的固执,比如纯技法和语言的陌生性。当然,语言的陌生性亦可归为诗歌品味性的组成元素之一。诗歌耐不耐读,有没有品味,陌生性是可以发挥其正面作用的。但是,当陌生性离开了意境、性情、灵魂等本质形态的支撑,便不算是好作品,最终也会被历史、被时间抛弃。从中国传统诗词几千年的时间里,我们不难发现这个道理。因此诗人和大诗人的区别,也就是能否站在更高的层面来俯察世界以及冥冥众生。
“众里寻他千百度”,诗人白鹤林这样具有品味性的作品,来源时代而超出时代的作品,我们相信是一定能够经得起时间检验的。面对一位躬耕诗田的诗人,他丰收了粮食拿出来大家品尝的时候,也教会大家什么可以吃,什么好吃,什么是精华。在这个同样属于诗意的年代,读完白鹤林的诗后,让我们在生活中去寻找诗意、记录诗意、发现诗意吧。


作者简介:江水,本名覃川江。1999年8月生于四川渠县,现居绵阳。现为绵阳市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绵阳市青少年作家协会副秘书长。作品散见《诗歌月刊》《星星》《剑南文学》《中华文学》《诗词月刊》等报刊。曾获国际诗酒文化大会“高粱红了”征文大赛优秀奖等奖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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