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秋风
01
这个季节，天干物燥
一个漏洞百出的身体，更像是
一座四面漏风的草场
秋风，猝不及防的纵火犯
一个人煽风
一个人点火
它像狡黠的火狐狸
防不胜防
所到之地，寸草不留
02
都说秋风是一杯烈酒
谁喝了
都会酩酊大醉
是的，蝉已语无伦次
我摇晃的杯中，月光倾泻
是的，金黄的银杏叶
飘飘欲仙
白芒芒的芦苇，已倒伏一片
是的，我借酒吐露了真言
路过秋天
我已病入膏肓
03
一手提着涂料，一手握着画笔
像一个执拗的画家
没有人可以贿赂它，就像一面
忠实的镜子
只对真相负责
秋天的真相，是一片黄叶还在怀念
汹涌的花期
一个女人，不想坐进她的镜子
秋风，一个不受欢迎的画家
所有的作品都像一个黄昏
2.我偏爱
01
我偏爱简单的生活
比如，在中山桥
听流水，鸟鸣，听南山寺的钟声
与它们一同隐没于暮色里
比如，系着碎花的围裙
把花椰菜一瓣一瓣掰开，加上佐料
让它们在舌尖上重新绽放
比如，与一片茶叶在水上漂浮
用一个下午的时间
陪它返回一片深山老林
我爱这垂手可得的事物
如同羊群
爱着脚下的青草，而不是
遥远的草原
如同一株三角梅
只需要一点阳光和水
就会燃烧一整个冬天
02
我偏爱于整个冬天
那些空荡荡的事物，譬如
一朵叶子，落在另一片之上
一树枝桠抱紧另一树
这多像，冬日的午后
阳光挤满整个的阳台
一个人挤满另一个人
所有向阴的角落
我偏爱清晨的一滴露珠
无根，却不肯轻易地落下
缓慢坠落的过程，无声
多像一个倔强的执拗
我偏爱于天光流向大地深处
我的河流躺在大地的臂弯
这多像人生的漫长
爱如潮水，奔涌不息
我的偏爱，来自遥远的远方
来自一束永不消失的光
此刻，它们幽居在
一湖苍茫的水声里
03
我偏爱一切凌厉之物
比如风暴，雷霆……
偏爱它们的迅疾，果决，冷峻
一瞬间的颤栗
我偏爱突然坠落的失重之感
比如，一块石头
在绝顶被人推入深渊
我偏爱针尖对着麦芒的痛
偏爱一只趋光的虫子，从黑暗中起身
飞蛾扑火的刹那
我偏爱之物，都源于一个眼神
点燃的一场灾难
3.空
01
遇见你之前，我的心
是空的
一扇房门从未打开过
遇见你之后，我的心
还是空的
你一人占据着那么大的房子
我一生都在清空一个瓷瓶
为的是插上一朵花
为的是空出地方开枝散叶
如果还有更贴切的比喻
我就是一棵空心树
空出的部分，是布谷鸟的巢
02
遇见你之前，我的心
是空的
其实，也不是空的
而是寸草不生的土地等待
一棵麦苗
遇见你之后，我的心
还是空的
其实，也不是空的
而是被收割后的麦田依然站满
金黄的麦垛
空荡中装满月光，清风，蛙鸣……
亲爱的
这些比喻不足于复述你
仿佛你是风的嘴唇
仿佛，你在照拂它——
十月孤独的麦地
和多年前躺在麦垛上看月亮的
那个小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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