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物件（组诗）
文/黄孝聪
《水缸》
它应该是
家里装得最满的家什
一缸清水
像那些年的生活，清贫
干净
清晨母亲生火
父亲挑水
水缸满了，炊烟也适时升起
水与火，在农家的厨房里
找到了最好的平衡
找不到平衡的是米缸里
所剩无几的米
和水缸里满当当的水
该如何让灶膛里的熊熊烈火
煮出一家人的温饱
《石磨》
看见石磨
就会想起牙关紧咬的日子
父亲和母亲
像石磨的上下盘
只要石磨转动
就有幸福的汁水流出
如今石磨再也转不动了
像两颗掉下来的门牙
曾经喂进磨眼里的
谷子、大米，黄豆
嚼成了父母一身的病痛
如果哪天，连父母也走了
我该拿什么去堵住
故乡，这一张漏风的嘴
《父亲的锄头》
它的木柄，油亮、光滑
铁质的部分已经磨损了一截
可以看出
这是一把经过劳动和岁月
洗礼过的锄头
现在它静静的，靠在墙角
原来锋利的
刃口渐渐长出了锈迹
像年老了，放下农活的父亲
沉默，沧桑
生锈的锄头
只需要一把节骨草
就可以把它擦得铮亮
年老了的父亲，却再也无法
用它划出生活的火星
《米缸》
它很少装满
大多都是半缸左右
有时候也会见底
像母亲蓝褂子上的破洞
母亲就会拿着脸盆
去邻居家借几升
邻居偶尔也会来找母亲借几升
米缸里的米
是那个时代最晶莹的颜色
总是比父亲流的汗水少
饥饿时，像母亲的眼泪
喂不饱
我们兄妹几个
饥肠辘辘的童年
《父亲的扁担》
一根扁担架在两个箩筐中间
像独木桥
我们饥饿的童年就从那里走过
一根扁担立在墙角
就像田埂下，垂挂于
上丘田和下丘田之间的水流
父亲的汗水从上面流下
一根扁担，无论怎么放
都像孤独的一字
老了的父亲再也走不进
庄稼地的葱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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