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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事（组诗）
★汤胜林
夜听《聊斋》
初听外婆说《聊斋》
我好想跑上山，去救助一只受伤的狐狸
那时我本善良
也是一个弱势家庭的孩子
而我的家乡，一穷二白
半数男人光棍
那时我家，论穷倒数第一
基于此，我要结婚，唯一的选择是成精的女野兽
乃至后来与真人结婚了
我也经常梦见妻子
长出了奇奇怪怪的白毛与白尾
好看极了
斗地主
依稀记得，我的外婆
是地主子女
文革中，挨了不少的斗
最惨烈的一次
是她喂了一头猪
过年前，为了逃避“购留各半”的政策
她用过量的盐
把猪咸死
那天，她被揪上斗地主专用木台
被打得屁股流血
当时正逢禁绝私有经济，痛割资本主义尾巴
我误以为，她断尾了
她也以为，她断尾了
夜深人不静
每每夜深人静
在左后方，我总能够听到奇怪的回音
例如十年前叔父坠地
五年前祖屋垮塌
两年前父亲打屁的声音
而昨日，我听见去世四十年的外婆
在右前方的茅屋，劈柴，磨牙，吃石子
唤我的小名
这让我有些慌神，更不敢答应
并且，睡眠中她继续投梦——
你今天会遇到一个名叫狐狸精的人
第二天深夜，冥思苦想
我没有遭遇狐狸精，只遇到了胡经理
两者读音差不多
批林批孔
那一年，生产队来了两拨宣传队
上半年宣传计划生育
鲁队长把避孕套戴在大拇指上
举例，示范
下半年批林批孔
主讲人还是鲁队长
刚开讲，我大舅插话说：
你要说计划生育就说计划生育，何必弄个批林批孔的新名词？
还有，你教的方法没用
我老婆又怀孕了
问何故，原来大舅愚钝
他把避孕套戴在上面的大拇指上
下面还是老办法
红小兵
据考证，除我之外
我家是祖传十八代的穷
但穷也有穷的好处
例如，没有小偷惦记
没有挨批斗的机遇
更因为贫农的身份
我于小学二年级率先且光荣加入了红小兵组织
荣获免费红领巾一根
后来为了辟邪
我的外婆又将它改造一番
变成一条红裤衩
也因此，从我辈开始
脱农，不再穷
忆苦思甜会
文革末，班级召开忆苦思甜会
我伯父被邀上台诉苦
却把五八九年大跃进饿死人
误说成黑暗旧社会
吓得班主任赶紧喊开饭
这饭，吃糠咽菜
灰不溜秋，刺眼刺喉
我们还得假装幸福
振臂高呼：读毛主席的书，
听毛主席的话
做毛主席的好战士
结果，用力过猛，把土墙教室的泥土
都振落在了糠粑粑上
2024.10.1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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