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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事
    张洁(湖北)

思想殷红的血
缓慢渗出。草的眼睛
一肥再肥

视线里的大碗茶
在褐色中裸奔。白日光。凉薄的空气

泥,塞满了知了的叫声
最后一夜。蛐蛐自杀
撞响了英雄碑

天小得像个灯泡。照向一个头颅
花岗石上的败草
根根颤栗

坚果坠落。蛛丝
挂上空枝

   

                                           思想聚敛芜杂的浩瀚,灵魂或可闪现
                                                       一一品读张洁《秋事》
                                                              冰锋(四川)   


     西方著名现代派诗人和文艺评论家艾略特曾提出了一个重要观点:非个性化。

     他认为诗歌不能当作主观的自我表现,他说:“诗歌不是感情的放纵,而是感情的逃避;不是表现个性,而是逃避个性。自然,只有个性和感情的人才会知道要逃避这种东西是什么意义。”

    在他看来,作品与作家无关,作品只是客观的象征物,诗人的感情要想进入作品,必须经过一番转化,转化为普遍性的艺术性情绪,或者说必须首先经过一个非个人化过程,即将个人情感转化为宇宙性、艺术性的情感。

    同样,艾略特认为要做到“非个人化转化”,需要有高度的艺术表现技巧,为此,他提出了一条“客观对应物”表现情绪的创作方法,即把客观事物,如各种事件、情景、典故和引语,搭配成一幅图案来间接暗示或象征某种情绪,造成某种艺术效果。他主张通过某一客观的情景、事件、物体来唤起特定的情感,以不同的意象、典故、引语、传说等为载体,搭配成一幅幅图案,来间接表达诗人的情感情绪和意念。“以知觉来表示思想”,像你闻到玫瑰香味那样地感知思想,从而给客观事物注入思想感情,使读者从客观事物中去揣摩和引发所对应的思想情感,并上升到理性认识。
     
    《秋事》的诗创实践,恰好辉映了艾略特这一主张。在这里,几乎看不到作者的直抒胸臆,诗人仿佛退出了诗。但事实上,诗人正是通过旁观式的描述,并以此为“特定的媒介物”、“思想的感情相称物”来表达其内心对“秋事”的痛心和对“秋事”中那些英雄的缅怀与颂扬(或许触动诗人的那些英雄,少不了民族英雄岳飞、少不了烈士张志新吧?)。
   
    “殷红的思想”,一再让“小草的眼睛”充血,一肥再肥,目眦尽裂,而“大碗茶”裸奔,生活一如既往,街市依旧太平。“白日光”登场之后,却是:日光失血,一片惨白;空气凉薄,秋已成愁;知了的叫声被尘封;蛐蛐自杀,自撞英雄碑;败草“根根颤栗”,托举英雄雕像的花岗岩已是败草缠身吧,深惜英雄与自己的一芥草命。秋天本该是收获的季节,可是似乎全都染上了秋疾,一颗坚果的头颅(暗示或象征英雄碑上的那颗头颅一一思想坚硬,但肉身终究没能抗住疯狂的屠刀屠戮)落地之后,“思想殷红的血/缓慢渗出”,换来的不是金灿灿的“秋收”,而是飘落的片片枯叶,并没给这个本该深情的世界留下多少响声,甚至更加寂寂,放眼处,生灵尽遭涂炭,如同“秋斩”,“蛛丝挂上空枝”,一片萧瑟。生命的迹象在哪儿呢?无需回答了,“蛛丝挂上空枝”道明了一切。强大的暗示与象征赋予了该诗足够强大的张力。它所昭示的悲剧,过去发生过,而现在或许正在发生,也许将来,还会给予我们强大的震撼。

    何以如此?这秋病了,秋疾缠身。全诗以“殷红的思想”(坚果的头颅,坠地)触动情绪,并诉诸文字发端,所有的情绪“客观对应物”都由这一思想聚敛而成。《秋事》一诗,所取之物事,全在秋天这个场景中呈现:殷红(由“秋斩”暗示出,巧妙见出历史纵深)关乎生命之重,充血的小草见出生命之轻(生命如同草芥,卑微至极)。“大碗茶裸奔”,英雄流尽了最后一滴鲜血,那么多的幸存者、苟活者乃至数不胜数的麻木者,谁在意过那些生命的现在与曾经呢?街市依旧太平,殷红的血迹终被岁月抹去(不曾见过对英雄的真正缅怀),“白日光”一一日光失血一一生命体征暗淡;知了的叫声被塞泥,被尘封,被禁言:"知了”,只能自知,深埋体内,知而不言直至难言。“蛐蛐”自撞英雄碑,层出不穷的悲剧仍在继续仍在发生。真可谓,英雄逝去,天地变色,日月同悲。白日光,知了噤声,蛐蛐自杀,这反常的物象,竟然全都出现在秋天,(真是多事之秋啊)它们是秋之物,但它们更是“思想情感的相称物”。不难发现,所有的物事全都因“殷红的思想”而聚敛,全都围绕着不得不再次提及的那个冰冷的语词一一“秋斩”而多维发散一一由外向内聚敛,直至直指灵魂的震撼:敬畏生命!面对生命,请别漠视,请脚步轻轻。

      人类苦难的前行的历史,对生命的践踏,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莫须有”早已把它发挥到了极致。也许,正是因为无辜的生命殒落得太多太多,小草的眼睛才一肥再肥(一再充血),这“秋天”的物事才会如此反常,物事见出人事:太多的有冤难申,直叫含冤者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天空小得像个灯泡”,微弱的光芒显然无法照亮尘世中秋疾缠身的沉重事物,从而只能照向英雄碑上那一个头颅,诗人试图让它苏醒,警醒那些沉睡的物事,可是,花岗岩上却是根根颤栗的败草,而英雄碑上的英雄头颅呢一一坚果坠落。对英雄的崇敬,在哪?蛛丝“挂上空枝”。原来,本该倍受崇敬的英雄,却早已无人问津了。不禁要问:我们身处和平年代,我们欣赏风花雪月当然无可厚非,但我们一再染尘的双眼,还需不需要英雄情结?无数的娘腔娘炮,需不需要有点该有的精气神?在日趋现代化的社会进程中,我们的信心,还需不需要一种英雄般的强大的精神力去支撑并提升?

  “阅读者是对另一生命精神留痕的进入,充分感受自身内在直觉的运行速度、体验面积及再生质量,进而激活生命原本的沉寂状态,并在阅读品的智慧空间之外享受自我生命的抚摸与扩展。”诗人兼批评家徐敬亚曾如是说。多么感性而又智性的见解,是吧,说的多好。
   
    原谅笔者不喜太过理性的冰冷的说教文字,但理智又告诉我,诗评终归要透过芜杂的诗之直觉表象,还原文字的深度内涵,打开隐藏在文字组合中的核心情感,绘制现实的斑斓图案,图案中最可贵的那一点点缩影,就是最具震撼的所在。正如《秋事》直指灵魂的呼唤:敬畏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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