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你“苛刻”
文/梦的门

写诗有时也能叫人厌烦，又或者，是先有了厌烦，而勉强写诗，想要排解这厌烦，却不能成，反而越加厌烦。心情糟了，进而又有了种种质疑，质疑自己是不是天生的庸才。

不开窍的时候是可怕的，就像得了不治之症，什么药方用上都不见效果，时间长了就不免叫人丧气。

有才情的人，总是显得很丰富而有趣，应付什么题材都很自如，而且，像是绰绰有余的样子。没有才情的人，则恰恰相反，忙得焦头烂额，却依然是白费功夫，什么都不成。

也许，每个人都有开窍和不开窍的时候，这样想有时候是对自己的一种安慰，以为这一时的不畅通，毕竟还有得救，熟练的操手也曾经是蹩脚的学徒，大不了多埋头苦学几年，兴许就有了起色也说不定，不是说有大器晚成的人吗？然而，转念又会想到性格决定命运。

多少次，想过要写小说，写故事，哪怕先从短篇的起步，只要降服这支不听话的笔，之后，就会走向一个广阔的世界，不管什么样的景象，什么样的人物与故事，以及这些人物的种种情感与想法，就都会活跃起来，顿时，就像在一片荒漠里建起一座城市，熙熙攘攘的人群会接踵而来，那样，我就不再是空的了。可是，要走到这一步多难啊，再可爱的字眼，经笨拙的手一拼接，就显得粗俗；而再好的想法，再美的情感，经粗俗的语言一沾染，无疑就被玷污了！如此，在写与不写间犹豫，常常感到焦躁和对自己的痛恨。

痛恨自己不是一件单纯的事，常常还包括周围的环境，以及整个时代。人本不应该对自己有太多的不满，虽然，有不满是正常甚至必要的。但竟至于痛恨，就不免让人苦闷。

苦闷的人有时候也可以有所作为，如战乱年代的人们，苦闷自然不少，但总有些斗士，一边苦闷着，一边还能战斗，而且，能越斗越勇。这样的人我以为是幸福的，他尽可以对周围的人和事以及整个时代有种种不满，而且，他是那样地斗志昂扬，精力充沛，因为他有话要说，不吐不快，这样，就像干柴在烈火中把自己烧旺，他和火熔在了一起，他烧出了自己想要的光亮。这多少能带来一些慰藉。而另一些人呢，像潮湿的树枝，在火里尽是冒烟，全然没有一点风采，还把自己烧了个通体黝黑，这是在苦闷之外又加了一层苦闷。

人是需要锻炼，需要成长的，每当想到两种不同人的对比，一种像是日光照耀下的彩霞，一种则是阴天里的蒙蒙雾霾，心里就禁不住想要做一番努力，努力把自己的心镜擦了又擦，希望它明亮光洁，映照出什么，都是那样清澈干净，没有灰尘。于是，我读诗，一遍又一遍地去想象、体味那诗句里的世界，感叹一切都是那样清新脱俗，欣喜、暖人，仿佛清泉，甜润心肺而一点不腻味。而有时，又仍不免因外界的凌乱而骚动。杂事琐碎的纠缠，物欲的流窜，各种浅薄的表情、语言和举动，不免让人动气，而更有甚者，人竟像是在一个笼子里，时时感到无形的压抑，恨肉身的累赘，恨自己活在这样的卷曲中，就快要变成畸形。

由此，我想，不仅成长是苦痛的，苦痛也在成长。如果说心是一个容器，我们曾努力让它变宽变大，自以为这样就可以容纳下更多，可是，有时，转念一想，我们又做了很多无谓的努力，我们容忍了很多本不该容忍的东西，我们妥协在许多不该妥协的地方。结果，不是我们宽容了更多，而是更多把我们侵占。你给虚荣留了位置，你给渺小留了位置，你给软弱留了位置，你给自私留了位置，你给贪婪留了位置，你给肮脏留了位置，你甚至给卑鄙无耻和泼皮无赖也留了位置，唯独，轮到自己所爱的一切，却腾不出位置。你能说这是心胸变宽阔了吗？你能说这是心灵变开通了吗？粪便固然可以成为好的养料，但绝不能成为好的食品！

这样想时，我觉得苛刻有时候也是一种德行，对丑恶的东西苛刻，就是对美好东西的一种解救。如果能用苛刻的条件清走心里的破烂和垃圾，让卑劣和丑恶无处藏身，而给爱和美留下广阔的空间，那该是怎样的乐园和福地！

所以，请你“苛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