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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晨曦

恍惚看见
一群白鸽从梦境中飞出
一片乳白色的光
镀亮了静谧的山冈、田园、村庄

谁的冒失不小心打翻了的
是盈盈的朝霞
还是祖母调制的辣椒酱
在草尖打座的露珠
一个激灵闪身于草的根部

赶早的乡亲们
那被霞光染红的身影
鲜活了一幅晨忙的色彩画

2.岁末书

感叹是最没有分量的词
再多也压不住一张生活的薄纸
年头到年尾
怎么杜撰，依旧是一片虚无
即使搓成卷烟
拉长又拉长，触火即化为灰烬

脚是沉重的笔
醮饱泪水或汗水。一撇一捺
反复练习
总想书写好那个带盐渍的字
岁月临了时
每每品读，都能尝出不同的味

3.夏至

夏至渐近
夏至渐远
我在夏天里行走
我感受着热烈的阳光
绿色的大地
给我带来一场旷日持久的旅行
在夏季里畅游
感受水的温柔
雨的清凉
花朵的娇艳
草色的一望无际
云朵的变幻莫测
风儿的忽远忽近
我在夏季里旅行
邂逅着许许多多的事物
萍水相逢
却又互不陌生
一草一木
都是那么欣欣向荣
把一处处动人的风景
写在黄土地上
那田间小路在梦中延伸
故乡，老屋那么安详静谥
乡愁在风中飘荡
我迷失在原野
听风诉说着往事

4.走过一条路

石榴花正值一个人的中年
绽放着夏天的热情

狗尾草、野葱、蒲公英……
路上碰到的每一种熟悉的草
都是童年的一个伙伴

他们像蒲公英的种子一样
四海为家
新认识的花花草草，是我新结交的
朋友

回头望。人生如这条路
后面是我的来时路，前面是我未来的路

回头望。人生亦不如这条路
这条路，我还可以往回走
而人生，走过的路，已然成断崖

5.父爱如山

我们所看到的
每一朵鲜花
都在耐心地喂养她的大山
大山不缺少爱
他缺少的是
有人能够懂得他一辈子情怀
一朵花走了
另一朵花又悄悄地盛开
她们都没有固定路径
任性而绽放
纵情于山和水的风采
所有的草根
都有一个共同的家园
守节、守时、守正，向未来

6.驭风者

繁华入暮，沉寂下来的山涧溪流
在一场盛宴里，完成了所有的想像
白的白，黑的黑，天与地对话
吐露太多自然界，鲜为人知的秘密

梦想与现实，高居苦难之上
在四季轮回里，寻求宿命的因果
沧海为水，浮云万里，都在隐忍中沉寂
黎明迟迟未来，万物肃穆静立
没有人能在黑暗里，把尘世望穿

愈长愈高的意念，与天空比着高度
禅修者匍匐而来，爬上光明之巅打坐
摘下几粒星光，照亮草木人间
我们依然看不到，梦归来的方向

7.六月雪

小雪选择去了冬天
大雪选择去了冬天
冬天是它们的唯一出口

它们说下在夏天——
很快就会被阳光吃掉了

8.一些词语

风中飞来一声呼喊
一些词语就朝着一首诗奔跑
一些词语会被一首诗收留
一些词语成了
诗的骨头，和肌肉

一些词语，隐瞒了
一辈子，流落在荒书废文里的理由
一些词语，不知道自己的前世
也不明白自己的今生
为什么这么痛

9.一座山在喊我们的名字

从山脚到山顶
一个地质组3个人分区域
做1比5万地质填图
石英脉安山岩花岗石
一座山是一块块不同石头的集合体
它们手臂相连脚登肩扛
把一座山扶上云端
渐渐的山谷里起雾了
一团团湿漉漉的水汽
棉絮似的把我们缠裹在山体里
这时一个声音喊着我的名字
湿乎乎的滴着水在山谷间扩散
尾声处有些沉闷像雷
我们俩个也学他喊着相互的名字
声音们在雾里碰撞着
一时间辨别不清那是谁的声音
像是山在喊着你我
喊它的一块块石头

10.秋分

柳树在村头眺望
太阳投下影子
与金色田野平分秋色

祖辈与树根安详地下
父辈随树叶隐入尘土
儿女们立于树梢飞扬风中

都市午夜割稻声嚓嚓作响
柳树的每一个冬天都只有枝干
村外一片冬麦
从来都是全村的明天


11.咀嚼，也是对父亲的思念

父亲，现在长成了
故乡的小麦
一望无垠的麦海
六月，涌动金黄的麦浪
淹没我的旧梦
也淹没我的远方
而父亲严肃的目光
仿佛在凝视着
我饥荒的胃
颗粒无存的胃
是呀，曾经咀嚼过父亲的骨肉
消化过父亲的骨肉
如今，胃总是隐隐作痛
并且已有溃烂
却无法把父亲吐出肠胃
重新回到人间
依然，把父亲囚禁于胃
父亲也放任我在尘世
接替他的辛苦劳累
接替他的病痛
也要嗜好世间的酒

12.断舍离

不，我从没后悔过我所放弃的一切
像丢掉一堆褶皱变形的旧衣物
陪我走过一段岁月，是生命组成部分
也曾带给我温暖与欣喜，心有不舍
并非无情不念旧，蜕皮蛇含泪告别
旧我，轻盈洒脱地蠕向理想之境

给生命增加静虑之前
混沌粗砺占满心房与脑海
水中月，躁动如心
给生活做出减法之后
反而，拥有更多自由时间
天空蓝得更纯粹

若留恋而不抖落花朵
秋树该怎么结果，若沉迷结果
该如何存储力量度过寒冬再开出春花

13.黑色浪漫

伤感越过了来龙山
只有父亲还留在那里
他没收了炊烟
田地里种满了夜色

又过了一丘水，一条公路
母亲也走累了
“人间是一条上坡路”
“活着就会与你父亲越来越远”

清明，乘着春光明媚
去看望你们的父亲吧
一定要告诉他，我的安息之地
涉水过路，像二十岁那年一样

小河边，有个伸出的暖坡
菊花正艳。我等着你们的父亲
再来迎我，一起凭栏夜色
种星星和月亮

14.父亲节，我写一棵稻草

我写的，不是救命的那捰
不是压死骆驼的那棵
也不是捆绑稻草的那棵

我写的，是贼多稻草之中的
其中一棵，我不确指
也许是这棵，也许是那棵

你别猜了，你也猜不到
我为什么在父亲节，不写父亲
而要写一棵卑微的稻草

15.蓝色跑道上的蜗牛

它和我共同拥有蓝色跑道的第6道
它在北端

我跑第一圈时它在那儿
我跑最后一圈时它在那儿

我脚下有夕阳，飞絮，鸟鸣，和篮球场上的呼叫
它也有

我用脚画出一个个圆
它用全身塑造一个点

它追不上我的步伐
我追不上它的傲慢

我离开，走向渐次亮起的灯火
它还在那儿
守着越来越浓重的黑

16.新青年

有的人把腰带搭在下摆
行走时行云流水
在外面穿出家居服的随意
步履重心都在一个完美的弧度
眼神随性，轻描淡写的问候
不温不火，不卑不亢，不急不躁
既没有轻视，又没有胆怯
这种走出了自己，活出了自己的气质
是年轻人的新趋势

17.海啸

大海啊
你的每一次咆哮
都是与风的密谋
你们上下联动，企图掀翻天空
让风不是风，雨不是雨

大海啊
我们怕了你还不成吗？我们躲
我们忍。我们知道，你委屈
苦大仇深

18.端午后记

夕阳转个身又化作朝阳
临窗的河流趁早醒来
借东风，一宿的耳提
波浪纹，折叠语
多少爱恨，再怎么缩小
也不能抵达无直径
这河面，载龙舟
载呐喊，载我们短暂的
无病一身轻
就这样，在没有浪花的时候
我凝视这河面
过往的浪花龙腾虎跃

19.阿尔山之晨

与星星同居
房子是透明的
太空窗体，宇宙隔断
夜露的纱帐
使晨曦更加虚幻

在瀑布雨般的曦光里
在尖顶和浑圆的屋脊上
鸟鸣和花香胜过可卡因
我变成了猫

一眼热泉水灌溉
凌晨五点的街道
一座小城勃起
那些朝向街道的花窗——
打开自己。说出久未治愈的隐疾

没有人的声响
睡在金星光斑里的婴儿
面庞粉嫩，长睫毛微颤

一朵霞落下来
哈拉哈河重新经历一场初潮
近似一座城
大于十万朵格桑花

20.存在

我的存在
仅是瞬间的巧合
在这浩瀚无垠的宇宙中
就连尘埃都难以企及

故而我心生自卑
渺小到名字也模糊不清
单位同事唤我干事
妻子习惯性地轻呼“哎”
我追溯父母的记忆，他们笑言
你就是那个儿时穿着开裆裤的小男孩

我在时光之河悠悠徘徊
寻找着自我存在的姿态
似一颗微细的星辰
闪耀于夜海，虽渺小
却具独特的光彩

我踏上这冗长的旅程
岁月的砥砺未能将我掩埋
默默的存在，是永恒的告白
于整个世界我或许微末渺小
但对于我自己，我便是整个世界

21.突然生痛

它莫名，毫无征兆
是一条运送的街道
你刚送别短聚的母亲
立于一棵小叶榕树下
它扭曲，摆动着
挣扎向上的肢体
天空的磨刀石，阳光
正磨利簌簌切割的刀片

你突然生痛
对着一棵变形的行道树
是不可抗拒地生长
和生长中
不可抗拒地衰弱
今天，母亲一再被压缩的
身体，她转身
隆起一条街道的后背
像一棵小叶榕行道树

22.蒙羞受辱

是有意还是无意
仿佛，我被麻袋罩住了
麻袋口已被牢牢拴紧了
伸也不是，动也不是
针尖样的小孔隙射入丝丝阳光
外面还有什么光景，我不知道
陌生的声音，有时震耳发聋
慢慢地，我用手指尖
牵扯麻线，扯断
一根又一根麻线被牵扯断
阳光更亮了
一个小窟窿让我的右手伸出
慢慢地解开拴麻袋口的绳索
一会儿，我逃出了出麻袋
可以自由地舒展手脚
可以尽情地享受阳光
视野里，小草青青，林木青青
鸟鸣啾啾，溪水潺潺

23.月亮

窗外的雪越下
越大。我们围在
父亲身边，象茶杯
围着茶壶。热气腾腾的
茶水，弥漫着淡淡的芬芳

父亲死后，我们把茶壶
放在棺材里，剩下的
茶杯，兄弟姐妹
每人一个，多余一个
摆在天上。月光
如水，弥漫着淡淡的芬芳

24.一张白纸

白纸的一生，都是从干净
空无，到写满各种文字
符号，法则。过程充满色彩
阴霾，或遗憾与裂痕
它展示给世界的无非是
尺寸间的美，丑
珍贵，素朴……显与隐
无边博大，或无限渺小
像一个人不断出走、回归
最后剩一副染色的皮囊
被故乡清洗

25.花儿与蝴蝶

花也有意识
也会出风头
人行道旁
蔷薇和月季
纷纷从护栏里往外挤
几只蝴蝶
在花丛中飞来飞去
哪个是花朵
哪个是蝴蝶
一时间我有点分不清
像迷惑不清前世和今生
吻别了花朵后
我看到一只蝴蝶
扇动着花瓣一样的翅膀
轻轻地飞走了
我想
应该是
又一朵花得道成仙了

26.中药橱

一个中药橱就是一个村庄
一味中药就是村庄的一个人
每个抽屉就是一个三口之家

相邻的抽屉，互相帮助的邻居
在这里：远亲的确没有近邻方便

乡村医生陈大夫拉开相邻的两个药抽
将桂枝，白芍，炙甘草，生姜，大枣
从抽屉里捏出来，用纸包好

把药橱里的药交给村子里的人
给村庄疗寒发汗
它们和他们：亲如兄弟


27.香樟树上的小猫

它是怎么爬上去的
我没看见
听见它喵喵喵哭叫的时候
我还在树下找了一圈

下不来了吗
还是有点恐高症
紧紧的抱住一根树枝
多像我的经年

怕小孙女走路不小心摔倒
怕儿子失去工作
怕妻子的老毛病复发
怕自己睡着了再也不能醒来



28.这样的时代

隔夜传来呼救
因为睡得昏沉
直到在清晨的迷雾里才听到
早起是有原因的
一只喜鹊失去了巢
因为把电线杆当树用
天下还有没有公理
一根树状之物
竟然不允许一只鸟做窝
从未有过这样的时代

29.向天空招手的人

老槐的黄叶裹着热风驱驰
街道是敞开的原野
奔跑的生灵把天空当成执念
梦的碎片是我理想的剧本杀

清晨，阳光霸占一条街
我是唯一向天空招手的人
半神的情绪。讥笑吧
疯一点再疯一点才好

招手，云带走我对明天的微笑
只飘向爱人的家乡
哦
今夜，我想睡个长觉
不听星星的絮语
复原童年，卸下彷徨之刃

可是，我的硬早已硬成肌肉记忆
不听召唤地挺进黑暗
爱人，假如我死在今夜的污名里
请你记得高歌
那是我飞翔天空的理由

30.一半又一半

接收盛放在陶罐里的山泉
还是刀叉撬开的鱼子酱罐头
须臾间的选择

把身子剖成两半
一半在黑暗中坐着
一半在光明中睡着
交界处是似醒非醒

试着去说服自己
要么，一半深植于泥土之下
一半向阳而生

一半是草一半是虫
鱼与熊掌全部收入嚢中

此去蓬莱路途艰险
带上山泉、一片面包
由山谷里桃金娘的芳香引路
阴阳线缝合对半身子
重新上路

31.尽管五指握不紧时光牌梳子

等待太久了，金黄
低头翻阅大地教科书式厚重
弯腰驮着太阳的火红向日子深处倾斜

蜿蜒上下五千年而不绝，肤色
目光亲抚桅杆和展翅
鼓励练习冲锋的浪花
牵挂欢乐之海的惊喜，咳嗽

尽管五指苍老握不紧时光牌梳子
替她踮脚修饰
亚洲黄，矿藏黄，站立黄，前行黄
仍不将我和影子遗弃

32.自画像

斑点越冒越多。遮瑕笔摁不住了
涂上荧光粉，闪闪地
如夏夜我们一起抬头看过的满天繁星

川字纹上添加溪水就是装有喷泉的假山
水流经过眼睛
戴不戴眼镜，瞳孔都会倒映出
古典的花朵与旧木栅栏

纤纤之手，最好要捂在胸口
喜欢红楼的，会叫我黛玉
崇拜范蠡的，会唤我西施

这样轻愁的一个我
和诗歌，你会更钟情于哪一个？

十八岁的我已自信地
摆动细软的腰肢
顶着一头晨光从容地从低矮的草坡拐了上去

臀部扭动的幅度，像正在水面行驶的船只
带来一阵阵眩晕。
怕自己睡着了再也不能醒来

国际诗赛 发表于 2024-6-18 13: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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