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她命运的冒险
文/明烛江南
◆沉默的若干方式
1.
沉默太久，声音卡在
对时空的猜想中。
有时，一座空山放出空洞的光线，返照在
林中的青苔上。在某个
时刻，鸟鸣遇到流水中未被磨圆的碎石，以及
落花无言的平静……
——它果断地将回声折起。
2.
有时，一阵风
试图冲决这种卡顿，声音
几乎成为语言，想了一想
还是生生咽了回去。在风
狂乱的撕扯中
仿佛听见：“我沉默，我感到充实
一开口，却感到空虚”。
——仿佛，凭空生出的欢喜稀释了困惑，
或者，无奈与无常，重新构建出针尖上的
花朵。
3.
后来，一座孤岛
开满情花，没有入口
那些路径仍拒绝融入暖气流，
火山在海底休眠，地震带不断修正
潜意识。
4.
“……你有权保持沉默，如果你不保持沉默，
那么你所说的一切都能够用作你的呈堂证供。”
时间如潮水，
裸泳的人，空间是有限的。
5.
更多的时候，你与山相看两厌
与水隔岸有嫌，
与飞鸟不通心曲……
你与空杯对坐，光线一头牵月亮
一头牵你的影子
你双手抱紧自己，就像抱紧
流水——
在静夜里，哪里都是“并不相通的悲欢”。
天亮之后，只有你
仍独坐在夜的最深处。
6.
人间一场大雪，纷纷扬扬
尽显大地起伏的曲折……
病酒，拥炉，夜读禁书
——你，既没有学会暴发
也没有学会灭亡……
日子，平淡无奇，一场大雪
堵住了所有事物的嘴。
2023.11.28夜
●当我老了
如果可以，我将放生一只白鹤
取其名为寂寞，
它的寂寞来自身体陌生的熟悉——
那是一地落花声虚构的回音、是
落叶山峰般的脉络停在山径的曲折、是一段河床在回忆的箫声里
枯坐……
如果可以，我还将放逐一段梅花
还她自由、还她
命运的冒险、还她一场冰雪
贯穿她高标独舞的一生……
如果可以，我终将重拾一面镜子
一个平行的时空
迅速崛起在空无中
它会完成穿越，代替我修补好
去日的破洞。
多好啊——
这镜中梅妻鹤子的一生
从未动过
煮鹤焚琴的闪念
2023年11月09日 10:35
◆酒的力量
液态的火焰。灼水中月，灼月中影……
——它起舞，清影甚至灼热易水的寒烟。
一束光，唤醒
一个人心头的猛虎。
而晚来风在击鼓传花，簟枕
在歌筵畔
昏昏欲睡
——梦想的锈色在杯中溶解，
一川骑火连克八百里连营：
酒，在另一个时空
重新夺回一个人失守多年的
燕云十六州。
▲礼物
1.
米沃什的花园。蜂鸟
停在忍冬花上，一个人，弯腰
回归纯真——
每天都是新的，一个人重新
学会了忘记……
当他直起腰，蓝天从海里一跃而起
用白云擦去他的汗水。
——这样的花园，我
并没有，但
并不妨碍我接受他思想的力量……
当我拥有记忆时，我却
弄丢了忘记。
2.
苏子的赤壁。是夜
江上清风，山中明月
是大自然无私的馈赠——
取用不竭。把酒临风的人，
一下子，将自我一饮而尽
慨然融入物我两忘的秘境……
他是一瞬，也是无尽。
这样的赤壁，我
也没有，但
吹过苏子的清风、照过苏子的明月却没有因此而
不吹拂我，这是不是
意味着
某种相逢？
3.
礼仪之邦。礼失求诸野——
礼，已下沉为宗法；
当它上升，却重如九鼎……
问鼎的人，往往
伤足而亡！这种礼
如日如月，独遵天道而
沛然塞乎四野……
就像空气，存在
而却经常被忘记……
4.
落日压弯山脊。
池塘，故乡伸出的网兜
想要止住它的趋势……
只有鸟鸣，聚集黄昏色——
晚归的人
在池塘，匆匆洗去一天的疲惫
这是落日的礼物，它
甚至点燃了炊烟，一种无声的催促。
现在，蝙蝠开始从檐底飞出。灯光
是另一种视觉：
瓦背呼吸均匀，一两声犬吠
拨动梦的琴弦——
月光轻轻摇动竹枝，摇动
被风用旧的旧时光
——哦，门前小河那么沉静
一切都没有
逐水东流去
——倒影撑起的夜空，
仿佛礼物朴素的包装纸，除了
星光，就是遗忘。
◆思乡曲
云不是鹤的故乡，楝树才是
春天不是花的追求，硕果才是
现在，群山静默如弓弦
弹出鹤的风
金铃子的风铃——
现在神的指尖
轻轻按动枝条，弹出
一声声，思乡曲。
◆微光
一个人的雪原有多空旷
寂廖如落日
俯首的红顶
一个人周身萧索
绿叶锁住的暖
像是一个巨大的安慰——
与白雪的辽阔相比
这暗夜中的微光
无人敌
■我从水里捞上了月亮
月亮是一种感觉。据称她是镜里的花朵，
映照出我们内心的风景——
有时，母亲会将牵挂悬在上面
替她看着那一片孤帆直到碧空的尽处；
有时清泉会流过水中的碎石，我在溪边
掬起一捧，月亮就在掌中
静静地亮着，看着我
然后又飞上林梢……
至今我还记得，父亲曾用扁担挑回两只
从此，故乡的水
就添了乡愁。
——哦，此刻，从故乡水里，我捞起的乡愁
其实就是月亮本身。
■我催发了李清照的兰舟
月满西楼，像北宋。
除非我是风，能撑开桅上的离愁；
除非我是雁字，腋下揣一封写有归期的家书；
除非金兵退回大漠，狼烟退回峰燧，这一室
金石书画仍在赌书泼茶香里
快然自足……
——卷起帘来，宣纸黄花，像
《清明上河图》，从平行世界
被徐徐打开。
■柴门外传来犬吠声
雪试图将竹枝折弯，由于用力过猛
室外不时传来思念断裂的声音。
风将暮色越吹越浓，像寂静被一再绷紧。
几乎听不见白屋的沉默，
——它不理解一盏灯的固执，
正如雪不理解竹枝的不肯妥协。
直到犬吠声骤然传来：
柴门吱呀一声，屋中的灯光
一阵轻颤。
——我喜欢静待终于迎来花开，但我
更折服于这种寂静的弹性。
■冬韵
残荷用枯笔在写意。
冬雨声如僧谒。
——小石桥目睹白鹭
从春水暖处游来，
又在薄冰时瘦了行迹。
开始时，
只偶尔飞来一两只，划开水面的寂静；
后来，
是一群，扰乱了河水的内心。
现在，这只白鹭收拢自身，将飞翔
降至冰点。晃动柳枝的风
仿佛失去了触觉。
而水中倒影一再浣洗回忆：
桥边，柳影如轻罗，荷叶绿得没有顾忌，
一群白鹭从蓝天白云上飞远，阵阵
烟雨不断洇湿遗忘已久的蛙鸣。
冬，作为春的解构者，
以冰冷的理性思维去除一切浮华，
呈现出事物的底色，使河水
成为一面镜子，映照出
我们内心深处的荒芜。
◆楼梯
不同于电梯，它的一生充满曲折。
在某个至暗时刻，它会一脚踩空：
直到身体触及人生的下一个拐角，疼痛
似乎如影随形……
它意识到，相比向上
下行更像是一场心理学的冒险——
多少次，我们并未觉察：
越是看似轻松的东西，越是
危机四伏。
现在，它在出口处
回望一生，看到的
却仅仅是自己最初的模样——
它不会想到，自己的一生
兜兜转转，原来并没有任何不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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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牛，别默默的看了，快登录帮我点评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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