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国际诗赛 于 2023-11-8 13:16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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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踏雪
一块雪地 一个遐想的画面
许多愿望 都可以去上面实现
喝二两酒
体验与北风一起摇滚的快感
踏雪寻梅
把走过的路 再走一遍
听一双新鞋
弹一曲优美的琴音
拾一片雪花
签名 寄给蝶茧
下一个梦想
没有墙 也没有围栏
2、雪
个十百千万，十万百万千万，千千万万，万万千千只白天鹅舒展着翅膀向大地迁徙
它们相信
大地有温暖的眠床，爱和生活
个十百千万，十万百万千万，千千万万，万万千千只白天鹅舒展着翅膀向大地迁徙
它们相信
大地有温暖的眠床，爱和生活
3、秋天的关门垭
雨水向下，是经年储存的一把流苏
山脊掩埋着自己的嶙峋
最柔软的部分，深藏于一枚松果
沿着垭口的黛色，滚落一条细密的褶皱
青石台阶与一垅茅草推搡在阳光里
红薯与土豆探出头，给荒芜描色
这些都是母亲种下的快乐
倘若还是那个黄昏，佝偻身影扬起锄头
那些繁衍过的草籽与一把蒲公英
是否还在风里恸哭
在关门垭，母亲生下大山和河流
任一个孩子嬉戏徜徉
剩下的一把骨头还给了土地
两不相欠，这是母亲最朴素的哲理
但我更愿相信
母亲把自己种在某一个山坳
那一定是一根披着老茧的树
到了秋天
满树红山果摇曳在枝头，发出爽朗的笑声
4、借一个节日
被长年的谎言烧伤
我已面目全非。多少年不能出门
借一个万圣节，我才敢
坦露我真实的面孔，以鬼
的形式，做一回人的快乐
借一个节日，我戴上面具
才敢说几句真话。我扮演傻瓜
才能展示我的聪慧。化成小丑
嘲笑虚伪的高贵。借一个节日
我才有勇气走上大街
昂首挺胸，穿透黑夜与人群
借一个节日，扮逝去的英魂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学医救不了中国人
扮鲁迅，才能大声读鲁迅
一年就一晚，千年等一回
借，一个节日，多么可悲
5、雪崩
所有的堆积都是为了壮大
所有的崩塌都是因为无度
一定有一片雪花，像最后一根稻草
一定有一座雪山，像一匹被压垮的骆驼
密不透风里的绝望
只是少了漫长的等待
在某一时刻，一座沉默千年的雪峰
会瞬间化成万马奔腾的急流
6、岁月
一
一条河在追忆前一条河
一朵云在洗白后一朵云
一块碑在埋葬另一块碑
岁月无悔
二
岁月是把刀
养肥的猪先杀
然后杀人
最后 
岁月捅了自己的心脏一刀
刀还是那把刀
人却早已不是那个人
面对一辆呜呜直叫而来的救护车
岁月无悔
7、余热
当我想摸一摸暮色时
夕阳就停下了脚步，西山止住朦胧
欲归巢的鸟折了回来
我忘乎所以地倾听熊熊燃烧的火烧云
曾几何时，一块石头被烧成方寸不乱的砖
砌进城市的胸膛
挡住人间炼狱，举起高楼，垫实短墙
任凭风吹雨打
如今，我的世界只剩一抹火烧云
还有一缕斜斜的风
深陷其中。不知能否再次流落到城市街头
带着火红的回忆
我想象那个给我开门的人
想象通往空灵世界的路
想象被烧红的鸟鸣落到头上
像一颗钉子，把我钉在灯火喧嚣处
8、好兄弟阿固
好兄弟，阿固，这天早晨
特意绕道开车接送我
十字路口与红灯绿灯
却将我们淹没于车流人海
阿固说，路边的树木
绿了又枯，枯了又绿
世间万物是可以改变的
三十而立感觉还年轻
夜色笼罩之时，一瓶
二锅头一分为二
微微敞开的衣襟触动晚风
我与阿固分手，一人往南
一人往北；纾解一口酒气
又各自奔前程
9、想翻身的鱼
瞪圆了眼张阔了嘴
被空气包围的尾和鳍
已无力挣出水来
就像十年前
从煤堆下扒出的那位
掘进工一样
四周十几张黑脸
淌满了水
却救不活一条鱼
10、秋风起
是谁在磨利刃口
这隐蔽于阴暗的暴徒
十月的河床，裸露着骨头
水面更是布满了
细密的刀痕
月亮被按进了云深处
“夜行者都长着即模糊又陌生的脸”
那一刻，又会是
谁在反复地抛出绳索...
——你看，有临窗的人
正欲传出警讯
只是，他还未点燃烟火
冷箭便从四面
透窗而入
11、无字碑
1
这是一坛
那些缠绕的螭龙
那些腾空的巨龙
那些威武的雄狮骏马
那些争奇斗艳的花草
集结在一块石头上
酿了一千三百多年的酒
端起峥嵘的岁月，每一次品尝
一枚枚旭日，一粒粒夕阳
都不次于瑶池琼浆
2
不说而说，不话而话
无字，却集结了最多的文字
冲出嘴巴的话语，瞬间变成落花流水
爬到石头上再多的文字，怎敌
一百吨足够威严足够端庄的石头
伫立成一座永垂不朽的缄默
能够接得住所有后来者，留下的
挑剔的目光
3
这不仅仅是一尊
从大山深处杀出来的巨石
这更是一束
从大洋里站起来的巨澜
这更是从千万座峡谷
应邀而来的千万条溪水
这更是万里江山定格的心跳
这更是五湖四海归心的脚步
这是一块矗立的招贤榜
不仅仅，让天下庶族奔走相告
狄国老啊，公若是告老还乡
谁来谈军国大事，谁来站这个朝堂
不要拜了，每见公拜，朕亦身痛
而，对于冷嘲热讽的沈全交
和一绳捆绑过来的狂言
你只是一笑而放
此刻，石头上吹过来的
是贞观遗风，更是浩荡着
牡丹花香的绝代风华
4
在度娘家里不期而遇
知道你14岁入宫做了才人
刚走到第五条街，太宗死高宗即位
你就从感业寺回宫做了昭仪
我犯困打了个盹
你就31岁宫斗胜出做了皇后
我刚起念需要睡个午觉
一个天皇一个天后，高宗和你就做了二圣
我刚在水泥地板上铺开竹席
你临朝称制就做了太后
我头刚挨到枕头，你就在66岁建立了武周王朝
我眼睛刚合上一分钟，几个大臣
就在你82岁那年，发动了神龙政变
我一梦醒来的2021年，你刚好死去1316年
夜晚，我打开一坛女儿红，斟满美酒相邀
背靠一轮硕大的明月，无字碑和酒杯，在空中相碰
那当啷一声的清越，响彻千古
5
唯独牡丹刚烈，敢于违抗圣命
憋着花在长安不开，贬到洛阳都开了
这些传说，不过是文人贩卖的寂寞
洛阳是你神都，是你一生挚爱
神都上苑，怎能没有你钟爱的百花王
怎能缺席从家乡移植的人间第一香
从你的武周开始，王公贵族，平民百姓
把牡丹种成了国花
12、时针划伤树的表层
背后的喘息，对内部渐暗的灯火
我的肌肤映现出
干涸，龟裂，缺憾在加速
把乌鸦从幻影里拖走
这是时间问题，欲语难说的窘境
那棵树在微微摇晃
风在疗着旧伤。无法测定
它的来路和去向
游民走近一个黑夜，不如
吞咽霜露，闪入的时针切换着画面
青葱，倍护的时光。一个人
在淘尽稀有矿藏，挥霍奢侈品
被视线悬挂，翠绿的衣襟在招摇
那皮质，粗犷而厚实，沉着香
远离红尘的暧昧
瞩目年轮，犹如瞩目天堂
解析一棵树的起源，拨开时针夹缝
安放落魄的灵魂，为必要之举
13、岩画里的鱼
做为鱼，它是幸运的
当初寄养的人，早已游离人间
而鱼依然鲜活如昨，自由自在
大海枯了它不枯，除非
石也烂
鱼食的是时间
排的也是时间
一进一出间
有东西在沉淀，有东西在升华
比如历史，比如图腾，比如文化
14、人老后
人老后
我们越来越纠结的
不是暗淡的时光里
各自投映于对方的
皱纹，白发，老年斑
而是老了，只能让
“晚风代替我们四处游荡”
万物在风里一边摇曳
一边替我们回忆……
人老后
唯一值得庆幸的
不在于活过了古稀，还是耄耋
而在于无尽的孤独中
有你的陪伴
15、我和芦苇有个约定
小时候，芦苇长在脚下
有时，和狗蛋一起在它腋下躲猫猫
有时，站在父亲肩头薅他双鬓的芦花
长大了，把它栽到手中
有时，和母亲在阳光下编学费
有时，是月亮帮她一起赶生活
——她脚下的席片，一点一点
把月光挤出了院门……我瞅不清
哪是月光，哪是苇席
而今，它又烧到我的头上
有时，是深秋不请自来的雪花
有时，是心中憋不住的火焰
将来，我会与它为邻一万年
来访的人们啊，苇叶随风摇摆
那是我恭手把你迎送……
16、暮色落在栾树上
挪走了一只喜鹊。
按开了
一对红灯笼。
嚼到荆介
自鼻腔掉入胃洞。
爬了一会儿
月色
擦亮客厅内的瞳孔。
17、一枚潮湿的果核
比今天稍稍远了一些。青春
才刚刚打开扉页
黎明捻开来的晨曦像薄薄的书签
日子正被用心阅读
阳光，雨露，鸟语，花香，一切美丽
选择与你同行
多么令人羡慕的岁月啊
亲爱的人儿
田野深处还有很多隐喻。比如
那些即将破土的麦苗
一枚果核吐出的几个沉甸甸的词
纸上，有风轻轻吹过故乡
18、九宫赶秋
风是一把看不见的扫帚
路边上，那一些落叶
似乎还在等一个消息，归家
太阳落山
月亮脸庞多了二三条枝痕
许多落地的梦
还在想着某一个燕子翻身
鸟巢空了很久
如同半山上那一幢老屋
藏有风洞，蜘蛛网
灰尘成线
一不经意弹碎光影
红墙内的经书
被岁月念出了一种无声的血色
习而宁之
吃19、多年以后
那些急于离开白昼的，在黄昏
步履开始放缓；
如果我们没有来到此刻，
面对这些眷恋，会疑窦丛生吗？
曾经不耐烦地站在阳光下的事物，
并不了解时间的多情；
正如你回避过多少纯真的注视，
它们像手，试图牵引你。
没有谁去过那儿，距离黑夜很近，
但总有人夸口刚从那儿离开；
多年以后，我们终于走进死人当中，
你不要说，活着多么寒冷。
20、河流的记忆
河流总是强迫自己
把那些经过的事物面面俱到的记录下来
不差毫厘
这多像一面镜子的性格
它也记录痛、屈辱、快乐
被野蔷薇划破的皮肤
一尾鳑鲏鱼的死亡
被竹篙抵住的感觉
芦叶上的鸟鸣在滚动多像果实
那些被微风扒开的波纹一定是揪心的
河流带着我的村庄在大地上一路披荆斩棘
更多的时候它心里装着云朵和天空
它知道春天要把大角星翻出来
夏天要把北斗的勺柄转一转
河流它从不知道犹豫
它知道自已从哪里来
知道自己将要到哪里去
21、悬着的铁桥
走上去，铁定有声响
插入水里的部分，铁定会生锈
易生绣的地方，铁定有水泥
裹着
但所有铁一样的事实，最终
都会被另一种铁的事实否定。如同
风雨飘摇几十年后。再严实的
铁桥，也会现出身板的疤痕
犹如一根麻绳上结下的痂
而麻绳另一端，拴着的流水
不会因为你的胆怯和内心的祈祷
而停止流动
22、下雪了
东北下雪了。朋友发来视频照片
漫天大雪覆盖城市的上空
仿佛能听到，雪花噗嗤噗嗤的声音
看到一个人，在雪地打滚
和雪花亲吻
看到一个人，正沿着长长的街道
雪地上留下两行歪斜的脚印
看到漫天雪花
每一片，都晶莹透明
每一片，都能安抚灵魂
下雪了。此时我想拎两坛烈酒
和朋友面对面坐着
就在雪地坐着，让雪花飞舞
请风声弹琴
喝醉了，我们就摇晃
就把整个世界，当成我们的亲人
23、母亲与咸菜
那些坛坛罐罐
在生活的角落里挨着，挤着
安静里有无声的反抗与驯服
时间抱紧日子，不动声色地
持续发酵
母亲深谙做咸菜的秘诀
节气界定，掐准温度
拿捏蔬菜颜色的深与浅
剁辣椒要立秋后的
腐烂的蔬菜要扔掉
准备与等待，舍弃与挑选
都是生活的技艺
一瓶一瓶浓缩的时光
裹着我瘦小的青春
和一次次远行
现在，它包浆离别
在异乡。我隐秘的家门
总被气味的手，一次次推开
母亲站在岁月里，像一片咸菜
风认领了它的凛冽
24、黎明
凌晨五点，人间打着黏稠的挺身
夜色交混在白鱼肚的油脂上
一个老人挑起早安，鼓楼下面
热粥贩卖着黎明
年轻人熬红了眼睛，冲出激荡的夜曲
支付一文钱的青春
天桥从城市的地面开始爬升
召唤朝阳与铜鼓
把自己择分成，故乡或异乡的阶梯
倦鸟是只道边寒鸦
栖在劳务市场旁的栾树上
微晞的光一亮开
照在一群头发稀疏的工人身上
他们磨亮了各种工具
在水洗的生活里修筑冀望
25、水库边散步  
沿着水库的路有五公里
每到傍晚我就测量一次，熟悉的身影
草木立着，落叶横陈
归巢的时刻，鸟鸣仍衔着亮光
水面最不甘心暗淡，夕阳波动 
我时常透过枝条看看色彩的变幻
我需要的宁静会被轻风送来
一整天的愁眉苦脸轻易舒展开去
我活过的年月陷入了父亲的苦恼里
童年再一次满血复活 
水库边散步总能让呼吸平稳
岸边稀疏的野菊花吸取足量的养分
我刚好看清你整张脸
记得你讲过，星星在天空保持着同样的距离
我眷恋着小时候的蓝天和草地 
我曾想在青草上打开一个梦
如果你没离开，春天应该握住了彼此的手 
我多想面朝和风
细语说给你听
像个老朋友承接下所有的呼应
26、温馨画面
那年
你
给了我生命
在温暖的怀抱里
我
笑得很甜
如今
我
坐在你的对面
给你剪指甲
你
笑得像个孩子
27、夏至未至
就像记忆那样，不说起伏的颜色
为叫不出名字的植物放缓脚步
尘世拥挤着我
刚开始是花朵，后来是几近潦草的茫然
我已经习惯了某种坐姿，不说穿过身体的河流
想你的夜被风吹短
但光芒仍在照拂，如同你提着装满星星的水岸
燃烧的花火要回去，我空出遗落的部分
又假装在欣喜中遇见
28、芦花墓地
星光走下来
抚摸芦苇，再抚摸村庄
最后抚摸我和流水
荒凉无遮，白茫茫一片
面对脚下的水流
我刻意把自己装扮成一个观者
其实，我就是一个逝者
可我已得到，得到了很多
醒来的芦花墓地
我必须揩去重又生成的泪水
29、最后
孤单，落寞，在寒凉的风里
冒充独行侠
又怕风吹，雨淋
决心是最后一刻下定的
一把螺丝刀
这儿紧紧，那儿拧拧
生锈，虫蛀，青藤缠绕枯枝
杀手锏的差别，在于
有的出击太早，有的最后才亮出
30、冬日的温暖是真的
睡得好暖
醒来见又加一层被
不知她什么时候盖的
年轻的妈妈走出市场
左臂小囝右手提篮
脸上细汗，冬天真的温暖
路上新铺了黑沥青
人行道新划了雪白的线
横过时脚下觉出地也暖
阳光照着背
越走越热乎
冬日的温暖是真的
31、一个用手站立的人
一场车祸的厄运
猛兽一样咬断了他的腿
从此生活的路他以
匍匐的身躯行走
一双站立的手
支撑起生命的重
支撑起残缺的日子
支撑起生活的艰难
滚爬的身躯
在风雨中滚一身湿透的泥泞
在烈日里滚一身燃烧的火焰
在寒冬里滚一身扎碎冰霜的刀锋
一个用手站立行走的人
木犁一样耕耘着余生的春天
耕耘着一个既当爹又当娘的责任
耕耘着一双儿女没有缺失的父爱
32、衣柜里的季节
老婆把夏天洗了
挂进衣柜
几件深秋也熨烫平整
有的挂有的躺
最里面是碎花春
又到立冬时节
她取出去年已干洗
带毛的初冬
犹豫的是
昨天冷得上牙抱紧下牙
今天突然又28℃
上身的该冬还是秋
33、老街的石板路
它已经忘记了自己的身世
像一些人忘记故土
它每天搬动光阴，试图唤醒老街的生机
但行人的脚步总是匆匆
它只能莫名地叹气
那些苔藓，在身上兴奋地生长着
杂草的根已扎进体内
风雨一遍又一遍地扫荡
再顽劣的石头
到了这里，也会麻木地老去
34、听一个女孩拉小提琴
如果我能再轻上一分，
就会被一片月光引渡进神的国度。
拯救的味道，
拼命从琴弓上面
往出挤。
（究竟我在什么事情上，冰清玉洁；
什么事情
让我体无完肤？）
愈想趋近自由，
愈感觉在背叛自己。
蛐蛐在热气中钻出空隙，又将之填满(1)
我闻到向日葵叶子的气味。
它和梦境
有着相似之处。（可绝对值偏小，
并独立，
不可被童年整除。）
我被低音掩埋过，
又幸运地被高音一次性挖出。
（1）乔丽·格雷厄姆的诗句。
35、烟灰
在时间里活着一切都是被动的
在春花秋月里
不管多么挣扎都不能
成为让一瞬间停顿的主人
当香烟被点燃的一刻
我终于可以握住
属于自己的一颗流星
看看吐出的怪圈
一截烟灰告诉我月圆月缺消磨了
多少英雄梦
我许你江山你却还我骨灰
36、突然
睡不着，掀开窗帘继续牧羊
星空浩荡啊，像舞台
月光像流光
突然，什么断裂了的声音
原来，月亮和地球这对夫妻
也正在上演着一场万古分居大戏
一颗流星划过，第三者已经插入
“意外美丽而确定”
37、在低处俯视
拆迁的声音响了好几周
这一片城市，成了围墙里的空旷
马达，还在哒哒哒地欢叫
钢铁的抖动像一个啰嗦的直男
更多的是砖瓦的怒吼
抗议被粉碎，被搬迁
轰隆隆，滚滚而去，滚滚向前
像一条滚落下山的巨石的河流
集众人之力都推不上去的巨石
只能疯魔般向下，向下，向下
一再突破底线，一再突破底线
一再肆无忌惮地向下试探，试探
深渊，究竟有多深有多深
人与人的地狱，到底有多低贱
一张空旷无垠的大白纸
可能覆盖的，也许是另一个文明
38、共饮
举杯，邀请某个背影的落日；
停箸，试图抹去整个青春的迷惘。
那一夜，我们在小饭馆，白炽灯
面色酡红，如一只会猜拳的纸船。
多年以后，当我把船泊在江南的烟雨中，
才恍然惊觉，一曲在江湖间
反复修改的新词，已经没有了听众。
它的上阕婉清扬兮，像春风吹过归期；下阙，
又如裂帛当心划过。
甚至，那种劣质酒会再次回到杯中，会在月光下再次起舞，步罡踏诀的
招式里
藏有岁月的踝骨，以及
影子莫比乌斯带一般的回声。
39、滩涂上
枫叶陆续离别枝条的季节
蓼花把湖水舍弃的滩涂铺成锦缎
还有什么理由怨天时? 你若盛开
粉紫翠绿间蜜蜂会为你匍匐低飞
会嗡嗡地将暮秋唱成仲春
还有什么理由伤离别? 湖水怀抱时
淹没滩涂难见星月，湖水退去才见自己
你才不管季节地忘情开出辽阔花海
漫步其中内心浪起为花，浪落复为水
双脚怎么起落，对生命怒放都是伤害
此刻无限向往白蝶那双翻飞翅膀
——可以贴近而不伤害肆意爱
  40 存在
虽然每天都在吃饭
能够足以证明自己活着
但是依然无法验证
我的存在
其实早已心如止水
无法融入这个圈子
以前的辉煌瞬间即逝
仿佛世间没有了我
谁说没有存在的价值
接送孙儿上学放学
烧上一桌香喷喷的饭菜
一家三代其乐融融
人的存在不在于别人怎么对你
而在你自己的感觉和心态
你有用时存在于别人的羡慕中
你快乐时存在于自我的陶醉里
41百年梨园
一二百年了，你们还在生育，
你们这些高龄的孕妇吆，
依然，骄傲地售卖
生活的欢愉。
皴裂的皮肤，
随着季节失去光泽，
天火灼伤的疤痕，
如同，风雕雨刻的诗句，
一行行
都是生命的轨迹。
今天，来见你们，
我默然无语，
敬畏，有不同的诠释，
你们的坚韧美好
使我感动。
2023.11.02.
42镜子里的自己
早晨起来洗漱，从镜子里看见了自己
仿佛绿叶中夹杂着几片黄叶
我的头顶又多了几根白发
岁月挑挑衅性地看着我
嗓子疼，嘴唇干裂
每天都在呐喊
缺水，如同缺少关爱
弯腰、低头。向自己致敬
现在刷牙，要保护好牙齿
这些年咬牙坚持
全靠她
43错轨
爱喝酒的老头子被派去扳道轨
一扳就把我扳向另一条线
车该停车没停又开始绕弯子
爱我的姑娘在月台上哭的很惨
第二次还是那个老头子
糊里糊涂又把我送出小站
这一次母亲在外还我的乳名
骂我是没良心的忘了家园
想跳车却被人好心拽住
一大套轱辘话说得我哑口无言
又沉闷又拥挤空气很难受
怕寂寞怕疲倦只好猛烈地抽烟
无意间弄丢票第一次接受盘问
口袋里钱不多却又被重重罚款
一眨眼树叶子落了好几回
胡子老长老长剪也剪不完
看样子还要被继续颠簸
爱喝酒的老头子身体特别好
还能干很长时间
44画
在画家中，我最佩服
那些画自画像的漫画
家了
寥寥数笔，就把自己
的形象勾勒的惟妙惟肖
没有粉饰，没有造神
甚至故意把自己画的
不像个人样
但透过那夸张，甚至
自谑的线条
我似乎看到了一个人的
骨头和内心世界
45礼遇
一条梦见海洋的游魚
快乐的呓语还未飘远
疯长的胡须
膨胀的欲望
被现实的刀嘎然而止
表决心跟盐油酱醋茶论持久战
看行动且战且退
旗帜不敌狂风
岩石濒临松动
我是谁的英雄
三百年后无需考证
不如追着锋芒
砧板上仰天长笑
餐桌平添一处新坟
岀席者的悼词似鸣翠柳的黄鹂
酒杯倾斜于激昂或悲哀
盛宴是典礼或葬礼
呈现
红白皆是喜事
46西拉木伦的深秋
一个怀抱镰刀的人站在树下
落叶替他遮掩最后的锋芒
清晨的西拉木伦河谷，不知
又凭空多了几根白发，几两碎银
一个人可以在秋天沉湎旧事
但最终会消失于荒野
秋风驱走了苍翠，也即将驱走
挥镰人的疲惫。在努鲁儿虎山下
枝头剩余的山枣历经风霜
增加了尘世的甜度
47小雪无声
那些冰冷的词语
我都捂热了
放在一首诗里面
用来温暖异乡寂寥的夜空
酒是滚烫的
在肺腑燃烧，有热泪涌出眼眶
模糊了乡愁
小雪无声
村庄升腾的炊烟
是否还能慰藉
被遗忘在旷野的草木
48站在风暴中心的人
月亮不为秋霜。
风来穿透信念的礁石，壮阔无涯海岸
休妄语“侠之大者”
不菲薄旧所里的一草一木
苍苔写下恒久，从未抖撒在金乌的羽翼中
还要诉说疲惫与哀伤么
泥土里刨出根须的谱系，每探究一分
而羞惭并非人类特权
无常。如常
烟轻云淡应已纹进生活的日历，翻过一页
尚有未知的另一册
陌生与相似，相悖或相融
所有触及皮囊下震动，仿佛对话灵魂的海子
去体验切进。而不曾挪移根底的人
早已把住自己的命门
49树先生
树先生发如杂草，稀疏的胡子
没有纽扣的中山装
随时可以接受风雨洗礼
一颠一簸的身体
要靠他嘴唇里的香烟做支点
他第一次学会喝酒
是大哥用鞋带把自己挂在歪脖子树上
大朵大朵的白云，漂浮在天堂门口
他第一次幸福的笑
是用妹妹给她换来的漂亮媳妇
跛脚插入乡俗
天空木然，溪水无声
只有妹妹的抽噎声，忽高忽低
他第一次发自内心的歌唱
是漂亮媳妇生了一个儿子
五音不全的嗓子，惊飞枝头鸟儿
自嘲声压住振翅声
五音不全的晨风，压住残缺的柴米油盐
他第一次沉默
是漂亮媳妇撇下七岁儿子和别人跑了
他拿起电锯，疯狂地用齿轮撕咬着一圈圈的年轮
来不及躲闪的身体，轰然倒塌
木屑像旧时光落在他的脸上
，空洞的衣服上
忽明忽暗的烟头，向另一棵树眨着眼睛
50乌鸦
越来越疲倦，在秋天的森林里，拍打着一身黑
像一出哑剧，一个故事戛然而止的音符——
越飞……越是落叶满地……
51等号
两根平行的钢轨
一个等于号
大地是一张试卷
活着的每一天
都是在解答人生
一年四季
混合四则运算
在理想现实之间
起点终点之间
生死之间
画一个长长的等号
我们的结果永远是零
52替身
设想一片叶子，一直在替我活着
秋风正席，会忍不住地颤栗
那抖动的过程，适时一场寒雨
枯黄的片身，经脉着我的名字
迫于被掘弃，坠落之物——
如果寒号鸟，忘了垒窝筑巢
我想：那一定是在为我哀嚎
如果有雪花，梭梭纷至而来
我想：那一定是替我覆盖掩埋
该有一屡阳光，透过枝丫进行照耀
该有一个人，想起我曾经的翠绿
弯腰捡起，“在细雨中呼喊”
更该有一首赠诗，在文字的扉页里
至此，该心满意足
我多想替一枚叶子而活
53漫长的等待
夜深。我渴望与故人对话
孤独煮酒，远方有灯火明明灭灭
我想到登幽州台的陈子昂
想到月下独酌的李白，倚杖听江声的苏轼
醉里挑灯看剑的辛弃疾……
卧室传来妻子的鼾声，告诉我不配打扰他们
其实，我在等天气预报的一场雪
来吧，这里早已坚壁清野，窗外一片空旷
也许雁窝还在，雁声已在千里之外
光秃秃的白杨一身轻松
我等着举杯，说声“瑞雪兆丰年”
然后，睡觉
54荷
负重。千疮
百孔的身子骨再也立不起来
躯干陷入泥沼，仍然伸出手掌
擎天。荫庇一方世界
开出花朵，让人间多一点芬芳
掌中凝聚的水珠，清澈
是菩萨的慈悲
55时辰
不同的小鸟吹奏不同的曲子
不同的曲子把小村各处的阳光越擦越亮
亮起来的阳光使人们很熟悉的冬天
有点不像样。一群白鸭迎春似的
从池塘爬上岸，抖擞精神又伸长脖子高唱
洪亮的歌声倾泻而下，给正在休闲的人们
带来快感。他们体味着声音里
无限的神秘性，感觉应该像鸭一样生活
不要被某种内心的寒意所控
56看戏
贫穷家庭的孩子
没有钱读书时
导演为什么不导演一下？
让读不起书的孩子有钱读书
贫穷家庭的孩子
没有钱买房时
导演为什么不导演一下？
让买不起房子的孩子买的起房
贫穷家庭的孩子
没有钱看病时
导演为什么不导演一下？
让贫穷家庭的孩子看得起病
一部现实正剧
让我们赤裸裸看着他们
受苦受难
看不下去了
57夜的海
没有比黑夜更深的海。
一条鱼浮上来，一条鱼沉下去。
第三条鱼，在一边冷眼旁观。
浮上来的鱼，咬住一颗星星。
沉下去的鱼，吞下了一颗星星。
第三条鱼吐出一串星星。
星星照着海，持续下沉。
它正在豢养更多人世间飘泊无依
身心空虚的动物。
谁在说我爱你，让海为之动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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