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全球诗讯 于 2023-10-19 11:47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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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落日有我的一缕燃烧
呼吸发酵，升腾为一缕火
在燃烧，落日
亲吻着山岩，与草丛
不要跟我道别
还在意念里，喧嚣
散放鸟鸣，远离囚禁的羽翼
把柔顺看做主宰的附庸
本色归于落幕，面罩被有心人
涂抹，镀满金边
我无法靠近，隐形的影子
纠缠冷却的余温，失掉的空茫
而焦火燃烧体内的水分
病毒的黑
为燃烧找到理由
为欲望，行走在落日的归途
无非做一个尘世忠实的囚徒
燃尽最后的肉体
2、姜太公
寻觅七十余载，西岐是个宝地
适合放出满腹的文字，和百万雄兵
渭水北岸，特别适合垂钓
适合用六韬，用直钩，不用鱼饵，离水三尺
不钓鱼，专钓王侯，钓出了周文王周武王
钓出一个八百年周朝江山，拜相封侯
眼看白胡子老头，坐入一则典故
已经垂钓了三千多年
3、太阳用笑声融化了霜
垂直降落，是我的猜测
雪，雨随风成形
霜给了夜的静止
树是她的一层伞盖
小草吐出最后一轮新绿
晚秋还要春天的逆生长
只有早起的人知道这个秘密
绕过太阳，她
把欢乐和缤纷还给树
昨天还忧郁的孩子
用银杏叶向苍穹抛出一条黄金大道
高三孩子的书包最重
笑声珍贵，划开拉链
瞬间，融化了霜
4、礁石
远远望去，躺在水面上的人
仿佛随时准备起来
浪花高高低低，围着
它们带来的是大海的劝诫
还是引诱
人们不由自主地倾身
可它并不在意
即使有人跨出勇敢的一步
走近前去
它也只是露出
冰凉而光滑的一面
5、未来的底片
每一天都在消失
每一天又都在不停地前行
是谁提着长长的绳索
在未来的历史里千里奔袭
是谁在天地之间打开魔盒
切换场景，虚拟梦中的远方
每一天都是重复的
短暂如此漫长，空洞如此玄妙
总有一束光，代表神的旨意
替我们修正东倒西歪的语法。替未来
拦截一切来历不明的忧虑和烦恼
纯粹的幸福如出一辙。神一般的光芒
为我们点亮前世的香烛。我们躲在掌心
打坐，摆渡另一个虚空的自己
6、村庄予我
我是一棵小草
被村庄抱在怀里
我是一朵小花
被村庄高高举起
我是山风一缕
盘在了村庄的发髻
我是山泉一泓
跳波在村庄的心经脉纬
山腰的晓雾是我的呼吸
袅袅炊烟也是
水云间的阳光是我的瞳孔
瞳孔里 时常落下彩虹的雨
我是一只小小鸟
被村庄放飞
我是一粒尘泥
终要还给这村庄的土地
7、经过
经过风雨的鉴定
那口井的确废了
一淘
就淘出了失脚的蛙声
还有张寡妇的绣花鞋
和李二麻子藏在井里的阴谋
太阳掉下去
爬起来牙却缺了
月亮跌在井里
出来后一脸苔藓  到处买膏药
再后来
井口边就只有过去的影子晃动 
8、秋日短笺
呈午后收拢的喇叭花状，读秋
只因今秋的流云
还未怀上雨滴
桂子还在努力挣扎中
瘦了的水那么胆怯
连一枚落叶、一羽翅影
都心惊
清波里
山树倒装它们的顶尖部分
像我，总要将贫贱的生活
摁进诗行，伪装成风景
9、窗外的牧场
睡不着觉
想起了奶奶教的数绵羊
绵羊却越数越多
整间屋子都装不下
起床，亮灯
绵羊都跑进了
墙角挂的一张照片里
那时牧场还真年轻，
绵羊也真小
枕着清晨八九点的阳光
世界温馨而温暖
羊儿肯定还是我刚才数的那些
只有我跳出框外
独自长大……
10、缺陷
对于大海。我是这么矛盾
敬畏她：声势壮，纳百川，多利民
其实她是一个软柿子
和大多数人一样
当悬崖，山峰，甚至日本的核污水推到面前
她没有说出拒绝
11、落叶
在路边  相互道别
我是最后一片  在小酒馆
窗外  月不停地晃
感觉再多喝些  就要掉下来
桌前  散落几两月光碎银
替我付过账
工厂的大门  紧闭
往日的犬吠声  此刻寂寂
出了胡同  风
拽了拽我的衣角
说那拐弯处  有一家夜药店
12、老人与海
茫茫大海。海滩上
坐着一位老人。犹如一粒
满是沧桑的沙子
朝阳出来，追逐着老人
他和它对视而笑
夕阳下，一抹霞光
映红老人的脸，他有些陶醉
夜空中，一轮明月
悬在头顶，老人显得恍惚
那片海滩，承载着老人
复杂的心情；整个大海
装不下他内心的世界
他已不记得回家的路
或许，他原本就依海为伴
13、五棵榉树五匹马
三月是凡高画出来
他画公园里的五棵榉树，点上榉树上的新绿
那绿是嫩的，野的，无所不能的
扎着细碎的花辫
树叶上的阳光也是簇崭新的
是每日第一缕的
是刚出炉的铁被锤击飞溅出的火星
再画上微风
这时就绿叶拂拂如马鬃轻扬
五棵榉树如五匹小马驹
也许它们骨子里就有马的意象
于是就开始打着响鼻
扬着粉蹄，想着远方，忘了从前的斑斓
14、霜降
须有磷火，沼泽，神仙岚
山林才有意义上的流传
华东平原上的老父亲
才有传统意义上的脸谱高悬
我有半生流离失所，锦织覆身
抛弃木材，钻木取火之术
隆冬有铁卷
我有伪装的层楼，也有伤热之疫
居乡一世的友人，是我同窗的生小
他寄来红色喜谏
孩子的喜宴设在露天老宅院
嗬，我快遗忘了那年
我的婚礼上，父亲抱着深山的野椿木
扎起挡风的门帘杆
我是记得那一天的，酷寒。
15、五月，一枚青杏坐在碧翠里
五月，一枚青杏坐在碧翠里
潜龙，勿用，蓄势待发
倒也像个小沙弥
禅坐，合什，思过，展望
世界有太多的不安宁
人间的烟火味太重
静静地抽身出来
小隐隐于林
这枚小小的青杏
以《易》，《经》为盾
抵御《春》，《秋》之矛
刀枪剑戟的江湖
净手溪水潺潺
五月，飞鸟泄露多少秘密
蜻蜓振翅
爬墙梅引火自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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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麦田里的蛇
老妇人捡拾遗落的麦穗
空荡荡的麦田里没有灌水之前
有一条火链蛇茫然不知所措
一个平静的假期结束了
犁耙会来打扰，甚至危及生命
离开这，待秧苗插上绿旗
再回来，等候忘情唱歌的青蛙
从背后悄悄扑过去
让歌声留在它的腹中
它也是懂艺术的
17、缺一
会想起小学学过的诗句
“每逢佳节倍思亲”
也会想起曾经给许多井下一线兄弟们
讲过的课——他们都是所有零前面的那个“一”
每个家庭都不可缺的梁柱
可还是有许多兄弟
在煤雾起落中
被缺失
就好似被奇门遁隐去的
那个“一”
18、补身
一根钉子楔进肉里
锤子也跟着进去
有人深山击木而歌
一根针刺进肉里
线也跟着进去
有人绣花如常
一根圪针断进肉里
整棵树也移了进去
母亲说，时间长了
刺就融化了
我的感觉是
一棵树长得正旺
19、被遮蔽的时间
如果不是来时的脚步，就看不到暗沉的纹理
野草被秋风收割
我无法站成一个孤岛，我手无寸铁
尽管在繁华落幕时还拖着尾音
尽管落日在枝叶上涂着锈粉
被遗落的，是为故土留一些余热
有人把自己弯成一张弓
看见又消失
等怀旧的事物飘下来，你撷取一小片捧在掌心
被覆盖的，更倾向于某个细节的旁白
我在旷野里掂起脚尖
如果我们与草木同名，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
20、桂树下
草木在衰败的路上马不停蹄
你绵柔清香使季节持续回春
芬芳在空中堆积，风一动香飘十里
站在树下，仿佛钻进你发间
多么美好的宁静祥和
——耳畔是鸟鸣流水纯音乐
眼前是风景画红于二月花
贪婪地深呼吸，空气清香微甜
可是，这美好的人间天堂
纯音乐里有炮火爆炸声打破和平
风景画里有尸堆如山血流成河
香甜空气里刺鼻硝烟与血腥腐臭
一想到这些，桂树下香味便消失
鼻子就发酸、视线模糊，耳鸣如雷
——我为战争双方死难者痛心
为惊愕无助的平民与儿童祈福
21、从这棵树出发
从这棵树出发，就能找到另一棵树
那棵树上的鸟儿
来信说，她梦到了我
抱住这一棵树，我止不住泪水滂沱
闪电从另一棵树上
把雷声，递到了我手中
掏出一个洞，我把那团雷声
埋入我的腹部
倚着这棵树，聆听那棵树上的鸟鸣
22、月光
谁说，时光易逝
只不过是散落在这如水的月光中
掬一捧，全是今生的过往
潮来潮去起起落落
生命若在，时光便无法走远
我若轻唱
这天空
便飘满，你浅浅的温柔……
23、身体里的风景
我们一起看风景
看江南水乡的小桥流水人家
看乌篷船摇荡的悠悠神韵
看古镇粉墙青瓦翘檐的倒影画
看荷花如仙的妖娆美艳水灵
      
她看风景的秀美
看的那么专注入神
我看她优雅的风姿
看的那么忘我陶醉
在余后的日子里
她靓丽艳美的身影成了我
身体里的绝佳风景
24、哲山寺
哲山寺周围树上的秋果
一部分给猴子吃了
它们缓慢的进化
因而更加从容
大部分还是落下来
自顾自酿酒，醉了整座哲山
哲山醉了就睡
风越大雨越大雪越大
哲山睡得越香，越沉
有一天一个人来到山上
走进空无一人的寺中
哲山在云雾里睡着
哲山寺里挤满鸟鸣
那个人，渐渐站成一棵松树
25、秋风起
秋风起，落叶纷纷扬扬
似某些人不堪一击的誓言
又一个房地产大佬倒下
大地将他的脊背又拉近了几分
打鸣，拉磨大半辈子
时光被一只硕鼠咬得稀碎
大佬的誓言砸在他肩上
他的誓言，砸在出租屋的地板上
奢华又不失威严的城门内
荒草一茬茬，自生自灭
当初，他们是否有过一秒的念头
想要在里面盛放人间烟火?
落叶继续，冬天仍旧是历史车轮
生机散尽的一截枯枝
能否撑得过，鱼贯而来的冷霜
等来雪莱蓬勃的诗句?
注：最后一行引入雪莱诗句“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26、虚度光阴
他不停地走。四季变换中
一些长短调从枝头落下又长出
他喂养的生活
开着不大不小的玩笑
在谜题与谜底的求证中
捡拾一点热度
把一些动词，慢慢搬运成名词
就是不敢喊出疼
一些声音被夺走
一些声音被无限放大
在切开的光阴里
慢慢虚度，一个人的喜怒哀乐
27、棍 子
棍子有很多得意的朋友
光棍，赌棍，恶棍，淫棍，打狗棍……
它们喜欢称兄道弟，三五成群
棍棒相加
很多时候，棍子也很仁慈
常常和叫花子呆在一起
一路相依为命 
棍子更喜欢被农夫抡起来
狠狠地抽在牛背上，马背上
那种快意的感觉
棍子忘记了它只是根棍子
忘记了即使被农夫握着也只是根棍子
忘记了他的根只能长在泥土里
棍子一直梦想着做棵大树或栋梁
梦想着绿树成荫，铁树开花……
28、水的故事
海边坐久了
脑海也澎湃起来
浪奔浪流
海水在苦中作乐
在一页一页地翻阅往事
片片白云涌了上来
那是大海做的美梦
阵阵的海风
把他们推出了大海
推入红尘
雨露霜雪
各种形态的水
行走于江湖
大部分的水
还是会回来的
因为大海是他们的故乡
是他们最终的归宿
小部分的水
可能再也回不来了
有的被积雪囚在山巅
有的被困于冰层
29、山寒水瘦
去看山，是为了看一个人
他在深秋里如柴，瘦骨嶙峋
云雾的山顶，乱石狰狞
阶梯一层层拔高。站上去
他衣袂上的风声，开始往下旋
一个坚守高山仰止的人
几乎用光了他体内的灵泉
他在筑就，一方莲花座台
绝世的矗立，只可静膜
紧缩中，山寒水瘦
由于过于临近，我脆弱的骨质
开始一节一节——变硬
30、母亲的梳子
胡桃木的，成器于几十年前
携带着更早的雨露阳光
包浆来自岁月和老茧
缺失可能因为发结
也可能是，要放过打结的时光
比如，棉花苗生了红蜘蛛
比如，孩子处在叛逆期
最大的缝隙，是父亲去世那年留下的
也好，生活需要有条不紊
也需要漏掉结冰的
部分
31、剥削
稻又弯了腰，谷又吐金黄
瓜果飘香的深秋
机械忙收割，卡车忙着运粮
无人机在高空瞭望站岗
田野辽阔起来
土地又成了一无所有的贫困户
哪些地主双手叉腰
不劳而获
朝笑乞讨的白云反穿着棉袄
32、画皮
多少人在缝补着残破的行囊，多少人以别人为美，小心端详
可抵达不是一个念头，抵达也许是绝望
到最后谁又会忘记自己，揽镜自怜
以为自己就是镜中那个陌生的人，曾经试图熟悉的脸庞
这一生的时光是不是太短，过程太漫长
只在别人睡去的夜晚才能一寸寸丈量
自己出发和抵达时的一寸寸繁霜
画一双绝美的眼睛，是不是就能看到茫茫人海中爱人的模样
画一双柔荑，我一定要揽住你，任飘蓬的岁月烟花般绽放
多少年后我才能站在阳光下，摆弄着我的华裳
多少年的努力就是流星来临时许下的愿望
我想让你看见我，是你想要看到的那样
我想要这样的时光，也许之后在黑夜的河流上三生三世流浪
我不再是我自己，如黑夜跨入白天的软弱与彷徨
33、风筝与影子
秋千上空无一人 而秋千依然摇荡着
你依然在等待那只放飞的风筝
影子是潜伏在你内心的愁绪
你独守一帖发黄的药方
在那个灰暗的黄昏 叶落秋千
影子飘浮不定 如映照在古街青石板上的幻像
影子注定抵不过一只老去的风筝
多少秘密已成为虚无的往事
而爱恨情仇 都在一杯交叠的毒酒中死去
34、掉下来的叶子
想必
昨夜的眼泪一定是滚烫的
能说服一枚叶子
屈从于断离舍的命
现在，她正枯坐在第七级台阶
泪痕处依约浮现一场惊心动魄的战争
我坐在第六级
目睹着九月，与灼眼阳光
顺着手心的褶皱，犁开一圈又一圈
深的壑
我听到叶脉卷曲的梵音
仿佛
一只蝴蝶含着笑，呼唤着另一只
35、漱玉诀
早间有轻雾，行人稀少。秋已尽
小路两旁，落满树叶的尸体，一片盖着一片
梧桐，银杏，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指着天空
小叶榕与香樟木，也褪了旧衣裳
日复一日，在这条路上早出晚归，我早已看惯
心绪仿佛再没有一丝波动
我与陌生人频繁相遇，彼此一无所知
于此无数次重复来回，敷衍时光
与四季相互谅解，各自相安
无非是为了某一天
我将不再回来
36、母亲稍来的东西
这些东西已经离开母亲二十几个小时了
上面还有，母亲指间的余温
一把小葱，还闪烁着昨夜星辰
听说有人要来，母亲连夜打着手电筒
从老宅的自留地里挖的
黄瓜和西红柿上还沾有清晨的露珠
母亲说，早晨摘得蔬菜新鲜
一双鞋垫，放在最下面，平平整整的
那是雨天，不能上地干活时
母亲一针一线绣的
院子里的塑料纸下盖着新收的玉米
这是老家的景色。也是我常常做的梦
37、漆
漆来到灵魂深处；绝处。
这已不是第一次了，学习全凭经验
到处都是挣扎的影；漆黑挣扎漆黑
漆最先从博物馆出发，一路泼墨；
一路焕然，我们握手，顺便带回彼此纯度
应该获得更多私下好处；
在这漆比漆匠还固执的年代里
想象花朵盛开；一定要满脑子都是祖国
想象光滑的漆面一尘不染；只染绝处
38、忆某次因姥姥病危回乡
她枯藤般的手握住我的手
想把强扭下来的瓜再接回去
她用力说着悄悄话
像老式火车那样喘着粗气
我像孩子一样哭了
大舅瞪我的时候似乎年轻了许多
寿衣铺展了，她说葡萄
我去买回来，剥了皮，很不熟练地喂给她
后来她睡着了，发出平稳的呼吸声
大家又慢慢离开了她
我再也没有像那样喂过她
再也没有遇到一颗幸运的葡萄
39、瓶 子
先是目瞪口呆
然后进去什么就倒出什么
倒出的话油漉漉的
被好油的人要了去，天天倒
倒出的意思甜蜜蜜的
被好蜜的人要了去，手指时时摩挲
倒出的感情酒香飘逸
被好酒的人要了去
九十六个梦中都含在嘴里
再后来什么都倒不出
又目瞪口呆，被遗弃
40、花絮
蠢蠢欲动又感觉不很糟糕的时候
自行车链条就带着人走街串巷
逛一逛旧书店，闻一闻擦肩而过的发香
好看的书不一定有好看的扉页
但好看的女人注定是花絮
这样的一天，攥在手里就像一朵云
能感觉到里面鼓鼓囊囊的风
手指触碰到暴跳的雷声
那样接近一场洪水
那样容易一贫如洗
站在黄昏里
几只乌鸦在头顶盘旋
眼睛盯着风中的芦苇，透过绽开的缝隙
想看看，那些传说中的白天鹅
是不是真的在里面
41、偏爱
多年以后才明白
生厌自己，时常拖着长长背影
背着重重行囊
如一辆开往外乡的列车
总在挥手说再见
喜欢城市灯光点点，水上人家
低下头
便能看到冒着热气的饭菜
且不问，天上与人间
安然做一回山水的主人
把秋风黄，雁声远
折断的春天，全扛在肩上
包括
从李太白床头掉上来的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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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桃花
世间妩媚妖娆的女子
男人命里的劫数不是吹破东风
是向西，一路向西
赶在落日前
他拼尽一生的气血，转身
为你涂抹最后一笔粉底的腮红
43、回来的人
书本里走回来的人
爱与我和解
赐予我活下去的智慧
哭声里返回身的人
最是温暖
抚摸我头顶
留下勇气
笔尖上滑下来的人
我知道他活着
同一片天空下
我们困惑，分享幸福
只有黑夜里爬回来的人
让我想远离
它们不像人也不像鬼
它们是乌鸦的碎片
44、走开
宿管姜大姐说新晒过的棉被
放屋里了。我连声说，谢谢谢谢
她又说，她最后一天上班了
满六十了。我哦了一声就走开了
有点逃、摆脱的味道
我哦一声，是因为我突然觉得
谢谢无法表达谢谢了
而我走开，其实也没有走远
一想到她以后收入少了一大截
每天也没了纸箱卖
丈夫、孩子那么多困难，要怎么抗
我就是走远了，也很难真正走开
45、下班了
工地成为空巢
几根塔吊拄着一片
巨大的空洞
人都走光了
风吹得格外冷
而硬
他独自来到水龙头边
把工具清洗好
放进挎包
身体里的疲惫和疼痛
也放进去
这个名叫王启国
这个总是比别人晚
把墙砌成诗的泥水匠
此时，星光已满天
他继续朝远处走去
不知道我在看他
他掏出手机
给远方的女友汇报
自己正在承包的工程
那是一个伟大的工程
伟大得使他，语无伦次
46、二胡
两只蝴蝶停在弦上
音符不响就不会起飞
如此凝视无语
让一把琴弓不能自已
只要丝毫一动
又会出现一座坟
47、河流的眼泪
这条河，漂浮着满身污渍
呜咽几声，就晕倒一批
但随后摆摆手
都认为与自己无关
行万里路，就算扭断腰身
也觅不到明镜高悬的衙门
究竟哪一滴是泪水
又觉得好像哪一滴都不是自己的
努力澄清自己，谈何容易？
如果以明月之心
洒上一抹清辉
可否减轻一些它的疼痛？
48、霍乱时期的爱
爱并不需要玫瑰
爱像一只鸟，鸣叫着飞过平原
逗留在山丘，河谷
爱像霍乱一样蔓延
人人相爱，也爱狗，伊甸园里的菩提
教堂的钟声诉说着半个世纪的爱
爱通往救赎之路。爱就是路
所谓永恒，就是五十三年七个月零十一天
霍乱已经在地球上消失了
玫瑰没有，鸟没有，爱没有，也不会
49、重阳日忆劳作的父母
菊花是大地的眼睛
在秋风中一眨一眨
便映照出团团太阳的金黄
也如重阳的纽扣
随便解开一朵
就能和远去的父母视频对话
岩石被踩在脚下
山林攥在手中攀爬
父母登高的程序
是和地里的土坷垃
以及成片的庄稼进行对话
父母一生都在登高
黑发攀上白发
身体融进菊花
推开重阳的栅栏
一条幽深小径
他们正在搀扶着回家
50、地气
栖身于暗处的冷知识，梅雨
搅浑飞絮，石头逼出体内的伤寒
染绿青苔。光线沉睡，鸟鸣
退回壳中：雨，似落非落
大地深处，
有一种萌动沉缓又迅急。
它躁动，狂热，尚不为人所知。
——煮酒的青梅，惊落杯箸
仿佛突然发现高处的深渊。
51、忆春风
春风走的时候，天空挂满了雨水
木棉花又凋落了几朵
随她匆匆走下山坡，隐约能听见鸟雀
在枝头跺脚。浩荡的时光
早已被马齿苋啃得一干二净
春过去了，萤火虫点亮郊外的星空
青蛙在水田里咯咯地叫着
被春风抚慰过的草木仍不忘摇曳
一帧帧晃动的往事，随她潜入夜晚
52、火车，火车
火车在我童年生长的地方轰隆隆驶过
留下长长的一道记忆
夜里，我时常枕着失眠的列车，为时间标注忧伤
火车，火车，爱我吧，像父母，爱人，兄弟姐妹
我们相依，因为声音，寂寞，沟通，纯净和漂泊
火车，火车，永远载我于或孤单或嘈杂的旅程吧
火车，你像我点燃的一颗烟
明灭在夜里，吞吐着白烟，你这古老的船，摇晃我
像摇醒一个梦
哦，火车，很久没听你古老的鸣笛了，那时候，很久……
哎，如今，高铁飞逝，你却远离……
53、一口有裂痕的缸
老屋院子西南角，残砖断瓦
一口缸被抛弃在那里
蜘蛛网，落叶，蚊蝇的尸体
浑圆的大口朝向虚空
没有谁理她
寒风专往裂痕里吹
难过时，她会呜呜哭
把声音压得很低
时光之锤缓慢捶打
也许，入土才能安静下来
又一个春天到来
她的头顶上，一朵小红花含苞欲放
54、草原·月光·马
一层银辉，在天地间浮荡
草木簌簌，万物有灵
一匹马在银辉中傲然肃立
它遮挡住一小块黑暗
一个图腾，慢慢形成
月光悠扬，水声潺潺
帐篷小巧，遮挡住另一块黑暗
月光的手，细细擦试
一面蒙尘的镜子
安妥草原，和人世万物
一匹马在月光下站立
安静得，像没有灵魂
仿佛整个一生都过完了
帐篷、草原和马，正在消失
55、正午的普明街
热闹喧哗的普明街
被正午收割
顿时冷清下来
行商走了
顾客也走了
坐贾守着门面耍抖音
普明街张大嘴
空洞咀嚼
风凉话传过街头巷尾
心清冷下来
日子流过街谈巷语
天阴一张老脸
56、一诺房产
购买房子之前
售楼部小姐说懂
售楼部经理说懂
开发商说懂
董事长说懂
政府说懂
购买房子之后
有几个房屋质量问题
我不懂“一诺”的意思
就问他们
政府说找开发商
开发商说找董事长
董事长说找售楼部经理
售楼部经理说找售楼部小姐
售楼部小姐说
“我做不了主”
57、沙漏
又快过年了。心里总有些忐忑
想起父亲已走了六年，
直系的叔婶姑姑姑父
和稍远一层两层的叔婶哥嫂
像从筛子孔漏下的沙砾
一个一个地漏出
一个一个地撤去我周围的屏障
一辈子打光棍的大舅，
没有被去年祥和的春节庇佑，
刚喝过我儿子的喜酒，
节后便走了，酷似孤雀
出殡请来的专业哭丧人，
无论怎样哭都不像儿女
我的心躺在满是脚步的地上
所有的白都像雪花赌气的证据
唉，很多事情如流水，
很多人情比早集散得还快
很多人，活得比沙砾轻
到死竟压不住一张飞起的火纸钱
赵文家
58、浪漫
没有谁能像我一样
像我的同伴在高速公路
支起桌子打麻将，狼烟四起
看长城蜿蜒，从唢呐里
听出黄土高原，一曲壶口水
龙腾虎跃，时间尚早
路，可以向南，可以向北
但此刻，我还是看大河
生龙活虎，千里东去
我想叙旧，与你凭栏望远
村庄的深处，柴门，狗吠
贫瘠的土地依然翘首
谷子，玉米流淌的金色
又一次让我收回，翻过山梁的目光
只有老人，白天与土地交谈
晚上，搂着土地相好
59、秋天的收获总是黄色的
打谷，这份农活，我还是熟悉
仿佛40年前光景
镰刀是我们的祭祀的工具。
阳光如此温暖
稻子很谦虚，等待一场秋天的洗礼
一片金黄跳跃群山之中
汗水比40年前更加慷慨，盐分因岁月清淡
仿佛从海中捞出
手掌不遂时间意志
三下两下一下，红彤彤现出原形
因为是一场原始的收割
古老的农具一一出场
盛大的掌声，巡游在溪河两岸
谷桶、镰刀、萝筐，甚或爪笠出将入相
转角楼前，稻谷终结一季的辛苦
挤挤挨挨歇一口气
秋天的暖阳下
开始入睡
一群汉子
在高粱酒中浮沉
高高低低的豪言惊醒枝头鸟儿
一树一树稻草丛
寂寞在月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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