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春在山坡


老牛拖着木犁
汗珠调和着菜籽
播种油菜的父亲像个画匠

拙朴的父亲不知留白
以至于一个山坡都是金黄
成了一片搅不动的海

迎亲的队伍似逐蜜的蜂蝶
在甜稠的热闹中
菜花灌醉山坡

喜鹊像个新郎
把喜喜喳喳的幸福挂满梢头
放羊的二楞似去年的草垛
飞翔的梦定格在山坡

飘动的炊烟如新娘的发辫
荡漾着形而上的欲望
美好的事物都向山坡集结
小村的愿景正在开花结果


2、老树的眼


台风过后，老树
被锯的伤口，慢慢自愈
那眼眶，那瞳仁
神似，一只眼

淌过，生活的海
突然读懂，那眼中的
从容、智慧
坚毅与豁达



3、古木家具


光线照着老木器，暗沉，腐朽，睿智
泛着穷途夕阳的微光。向晚
我读一本古老的书
每一页的雕刻与纹理
印上额头的斑驳
昏暗中一双手，紧扼我的喉咙
游荡在夜中的，鬼斧神工一样的什么
借我的战战兢兢
欲还魂



4、秋日的蛋糕

太阳
把
又一个秋天
烤熟

偌大的蛋糕
摆在
大地的
餐桌上


5、矿难之后


面容略带些沧桑的农村妇女
第一次远行，第一次住进
城市里的星级宾馆
略有些惶恐和一丝窃喜后的罪恶感

第一次面对丈夫生前单位的
据说是工会劳动财务后勤各部门的一众矿、科级领导
她紧张得想哭
自己也说不清是因丈夫的死亡
还是因为丈夫用生命换来的那本存折


6、拿起武器


不愿屠杀平民从容赴死的
德国士兵约瑟夫·舒尔茨
他吃战友一颗子弹，炸响了全世界
到今天
那颗子弹仍然在疾飞

2019年7月27日
17岁女孩奥尔加·米西克
在防暴警察防线前诵读1993年俄罗斯宪法
实际上是俄罗斯人在争取更广泛的政治自由
她说，当局显然非常害怕
2022年2月24日
俄罗斯总统普京发动对乌克兰战争

你游你的行，我打我的仗

普京们，总是能够发动大词
我们说什么都没有用，应该拿起武器
你看吧，普里戈津死了
相信一个人的承诺 ，等于相信有地府有阎王


7、今夜，谁把月亮吹圆了


夜空过于颓废时
黑色暗示将乘虚而入
竭力驱逐它们的
除了星月光芒，还有人间灯火

看老天脸色，如铸铁冷峻
是否有人还会坚信:
“天空充满谎言”
“借助光与磁力编造的善意谎言”
月亮，成了一枚向日葵花盘

亘古的谜，宿命般存在
今夜，谁把月亮吹圆了
天空是个顽童，却心存善念



8、死亡


你想歌颂就歌颂
但你没有亲身体会
总说不周详
比如说，美丽
轻描淡写成落叶那样

你也许会想象痛苦
但没有亲身经历
说不到点上
比如说，平静
对不起吱吱嘎嘎的心脏

如果你真的见过洪水
就会懂得为什么
灭顶猝不及防，和
不情愿被冲走的无力抵抗


9、风雨夜归人


远远看去，一个人
垂头抹泪。那是
主人挂在门外的一件雨衣

一路风雨无阻，趴在肩头的
遐想与眺望。差那
一道门、一缕光，一步之遥

有家难回，或无家可归
难道是雨沦落在世间的宿命？
有多少风雨夜归人，像极了
这一件雨衣上的这一滴雨？


10、请蚂蚁回家


两只小蚂蚁扛着一粒面包屑
在我家客厅的墙脚急急赶路

我伸出大拇指
朝他们狠狠地摁下去
如同大象抬起脚
朝一只怀孕的老鼠
重重地踩下去

两只小蚂蚁
在我的臆想中逃过一劫
他们向我恭恭敬敬地
献上一粒面包屑
（或许是仓惶中扔下面包屑）

然后在一张卫生纸上
延着生命旋律的指引
回到山林草地


11、秋风辞


抬头啊，忍不住抬头看天
常觉得距离不够
问题像针尖
扎呀扎呀扎出许多小孔
光从中穿过来
因此想到天上的苦楚
是掉落人间

找个对应物
找个伤心地
活过来的秋千
荡呀荡呀荡出去
带回来天上的冷风
知道了吧？前面没有出路
转身——也不见归途


12、海


老家已故去的一位长辈
我的一个发小
还有后来的好几个同学
姓名最后一个字
都是“海”

我已见过海了
那几个同学也见过
叫“海”的那个发小
当年在一个靠海的城市读书
如今我们生活在各地
海，应该已将我们遗忘

那位故去的长辈
还有给他起名的上一辈
一生在自己的波浪里浮沉
他们从没见过海
海，也从没见过他们


13、午后


静静地坐在沙发上
把喧嚣关在门外
闭上眼
把自己的肉身慢慢推远
在一首老歌里年轻着
那时候
许多人还没有出现
许多人还没有离开
有想不完的想法
有许多可能在未来
世界以远方困我
我的青春里
感觉人间处处是春天
几十年白驹过隙
远方近在眼前
所有的未知都有了答案
人生过半
我也快到了交卷时间


14、月饼


此刻，想写
一枚不一样的月亮
但认知跳不出亘古的孤独

那就写不变的天空
但想得过多
又找到难以下笔的理由

那就翻捡最深的记忆
但中秋
不需要自问自答

一九九八的“八”字
多像新兵会餐时的筷子
夹起了月亮


15、洗羊池与井


洗羊池，像个饱经风霜的老人
绉裂的墙体沟堑重重
风穿过缝缐
一声一声，向我讲叙过去的事情

水井是标配
那一兜一兜拔上的清泉
洗浴过多少滚动的白云
让天，湛蓝的不染一丝灰尘

只有月亮在午夜后
悄悄赶来畅饮
生怕惊扰了，吃草的马群
酣睡的牛羊
还有那对热恋的情人

风雨苍老了洗羊池
漫延的绉褶饮尽西风
水井整修的干净，却封了顶
一块太阳能板，让它有了电能

只是牧羊人变矮了
弯了的腰，像月牙
钩在了洗羊池的墙上


16、天黑了，夜仍在


天黑了，夜仍在
吆喝着无形的马车，一站一站
卸下睡眠
均匀鼾声

四起的灯火似撑开的善意
一个一个被婉言谢绝
一盏一盏被宽容原谅

月亮般的心脏起伏皎洁和执着
收获明星们的认可与跟随
风别提身价，天与地是仓库，仓库有乌金
也别说景区，那是内心山河的一个点

夜，不过是按时
把太阳叫醒
把一扇窗打开
把自已关进好像叫做白天或者天堂的屋子


17、落叶


走在通往秋天的路上
落叶让我学会了飞翔


18、落下的爱


已经在阳光下站了很久
相遇不再需要等待

曾经风雨雷电浸湿的日子
是一枚擦拭伤口的手帕
枝头的红枫叶就是它风干后的样子
举出了这个季节剩余的味道

不需转身，枝干总会成为落叶的背景
依旧站着、站着，让落下的一场爱
填补一场雪的空白


19、1982年中秋


冷冷，孤轮满月挂苍穹
啾啾，促织声声尖似针
我像一粒蚂蚁独蹲在
废弃的上海铁路东站建设工地上
这里曾是车站的月台，临作工友的宿舍
曾经迎来送往的脚印
可以垒成高山
可岁月的风吹雨淋
使其依然平如故
一条条车道已被泥土填埋
工友们此起彼落的鼾声
仿佛一列列进站的火车

月饼吃坏了我的肚子
上吐下泻的我狼狈不堪
恰逢中秋国庆同日，医院休业
持续的症状也为我赏月创造了条件
这也是我人生中首个异乡的中秋节

遥望高天孤影树
更觉三更独自寒
我只好用此地孤寂薄凉的白
响应千里婵娟共今宵
我知道，清晖里反射着老人家思亲的目光
虫鸣声中，又有谁在呼我乳名
抑或是她为我求佛的诵经声

公元1982早已过去
老刀子似的月亮仍在天上
一天一刀的割
我的血肉所剩无几
悔不该
后来再没和老祖宗共度过中秋
不知为何
这轮他乡明月总是锁我脑屏
像枚注册吾心的商标
故乡的明月
为何我总想不起你当初的模样


20、西风颂


必须称颂你，和你的角力
荡去浮云掀走落叶。青苔消失
被更西更远的方向所牵引
唱诗班像地中海一样正在升起

你穿过枯枝朽木呼啸而至
即将点燃的表情一呼一吸
触及到了磷面，冬床把她
颤栗的肉体一并敞开给你

普罗米修斯解放了，他的影子
仍然固守悬崖护佑一粒粒种籽
越往高处越孤绝，残雪留存
冬天培植的精魂始终冻而不死

你把灰烬推送到哪里做养料
哪里就有了孕育春天的气息

5、7、9、14、18、19

1、5、7、9、15

1，5，10，13，14，19

1、5、7、9、11、14、18、19

1.5.7.9.11.14.19

1，5，11，18，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