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思念的书签

秋风凉了
走进枇杷树丛
红叶片片飞落
我拾起一片
当作思念的书签
夹进心的扉页  

八年了
母亲的太阳落山后
母爱的世界
要靠回忆取暖
书签的小舟
请载我入梦
重温母亲
亲切地唠叨
慈爱地微笑
心疼地责备 ……  

秋意深了
我握紧 手中的红叶书签
紧贴胸口
一遍遍温习母亲
从春到秋的慈爱故事


2、麻雀定律

正在做着家乡梦
突然被喧嚣的城市唤醒
刚才那群麻雀
怎么飞到了我的眼前
有的觅食
有的嬉戏
有的在楼与楼之间穿行
我都思念家乡了
难道它们却乔迁新居
一群麻雀叽叽喳喳在跟我说话
好像它乡遇知音
我突然发现，它们已经
融入了这座城市
这，大概就是麻雀定律吧

我不晓的，麻雀会不会
担心我的生存能力


3、穿过一条光的巷道

穿过一条光的巷道
天空窄小了
无法让小鸟，飞出被囚禁的梦
云朵，被风干
挂在墙上
像腊了多年的干鱼
语言被拦截
没有缺堤的迹象
一个人与一个影子
没有说谎的必要
所以让沉默
保持最后一点形象
给所有相遇的雨点
让出你藏身之地


4、活进母亲的长河

夜黑，雨滂沱
在深秋穿行
黑不只在人的世界里蔓延
母亲的乳房干瘪多年
我要一滴奶水
安慰一条长河
不要只剩下沉默的躯壳

远山把遥远给另一座远山
每一个连接处都是一个纽扣
带着面具的城市，乡村
一些魂魄
在路灯投射之外穿行
他们打开每一颗纽扣
把大地的胸怀敞给人间

黑暗地带的雨，还是黑色
希望它干净透明不携带泥浆
小草还在喘，从昨天就不停地咳嗽
那声音没有停下的空间
正沿着根系和族谱
穿透地表，直达阎罗神殿

太阳好吗？明晃晃夺走眼睛的神
阴郁在夜晚降临，一口枯井
无法触摸，无法触摸
我们都在找自己的替身
躲一躲难以预料的灾难
把一种幸福活进母亲的长河


5、远方

眼前的钢轨多么渺茫
它应该来自远方，伸向远方
落座，有一张报纸沉重
钢轨压在上面
火车飞驰，它怎么能飞驰
负载着沉重的钢轨
和看报纸的人，还有一杯热水
终于，打通了所有的关节
终于到达
远方不再是远方
返回也是一样


6、相逢无名

一棵不知名的树
树下堆满了花蕊一样的细碎
不管是叶还是种子
不管为什么它们如此安静，执着，着迷
经过一次又一次坠落
秋风已沥去诸多水分
每一次路过，都是一次无意相逢
它闯入我的镜头，我歩入它不急不躁的领地
它如果像雨一样，充斥在我的周围
我不会意外
但它现在像风的尾声一样
时不时地吹落一下
时不时地造成一种意外
怎能不勾起风中的一丝伤感呢
秋意就是这么离我们而去的吗？


7、宝拉格之夜

你太小了
以至于一声狗吠
就装满了整个夜晚
你是一只秤砣
仅用4两的重量
称出月亮秤盘上的我
我是从另一个夜色中走近你的
只要数着星星的刻度


8、秋雨

秋雨落在瓦上
绝不是为了那一刻缓冲
更多的是依恋，像握住亲人的手
拉一些家常。但我们不知道
她也有如烈火般的雄心——
掐准这个时节
让亲近土地的，得到收获
让凝霜离开枝头，寄托在另一场雪里
若在你的躯壳上找到一个裂缝
如击中了你的软肋
所以，放下多事之秋
就是你这辈子得到最好的箴言


9、烧烤店及外传

尘世点燃的那盆烧烤炭火上，冒着滋滋烟和脂
这算是那只被烧烤的羔羊
使尽生命最后一点力，喊出的痛和苦
等着朵颐的那一张张锋利的嘴
流淌着急不可耐的贪婪唾液
紧盯着哪一块肥、哪一块瘦，哪一块不肥不瘦
没有丝毫的不忍及怜悯
对于我，这一切仿佛是个梦
梦里，我竟变成了那只被一块块割下头颅、排骨
肌腱、五脏六腑等，被烧烤的羔羊
同样，那一张张等着朵颐的锋利的嘴
也变成了一只只等待着被烧烤的羔羊
他们互相紧盯着多方，做出吮吸、咀嚼、啃食
等等动作，一刻也未消停
从中看不出有任何停止的迹象
四季麻木的风，高一阵、低一阵，自顾自地将
尘世点燃的那盆烧烤炭火
吹得通红、通旺


10、乡村纪事

紧紧抓住电话线的丝瓜，低垂
像二狗娘松弛的乳房
曾坚挺过二狗的爹
如花岁月，面对蜜蜂、蜻蜓大胆追求半字不吐
对垂涎的乌云，更加没有好脸色
最终难敌二狗爹似潮汐的秋波

紧紧抓住电话线的丝瓜
拖儿带女，守家护舍
把一亩三分地的责任田梳理得似盘在头上的秀发
青葱日子，从不与辣椒、蔷薇争得面红耳赤
也不南国的红豆种植、岀墙的红杏交接
秋水里苦苦挣扎

紧紧抓住电话线的丝瓜
电话线那端“不在服务区”或者“嘟、嘟、嘟”盲音
仍不松手
没有人告诉她那根线被剪断或者废弃
是村庄众多痛点之一


11、贪恋中秋

我多么贪恋这洋洋洒洒的夜晚
我多么贪恋这团团圆圆的温馨
我多么贪恋这和和美美的深意

鸳鸯在荷塘里戏水恋人在月下依偎
我在蓝天滤出的宁静里独处

我想对你说的话太多太多
而说得出唇的太少太少
篱笆旁的野菊花摇曳穷活
好时光不曾受用

我也深藏不露
把浪漫情怀禁锢在一枚桑叶里
坠落


12、窗外的树

不听话的枝丫，终于得到惩罚
绿化工人哼着
和平之歌远去

接下来，它又将开始漫长的愈合
像冬天那么长
黑夜那么长

他们要它按既定线路生长
终于办到了
此刻，这行刑现场
半棵树独自生还

一只鸟儿飞临
找不到巢
跳上跳下，骂着
就飞走了

一个人，看着这一切
他看见了自己
也是半棵树

他想起那首诗
疼痛于是涌出诗意的闪电


13、九月怀想

第一个教师节那天
预备铃伴奏
齐步走出一个人的军威，他
站上讲台，两手齐额
仿佛正了正并不存在的帽檐
开始用军人方式解析一篇文章
以及写好文字的益处
——写一部小说就可能获诺贝尔文学奖
种下八十苗火种
或许没有一苗能燎原
但总有几苗
能延续下去


14、夜的窗口

这里或那里。不肯熄灭的部分
燃出夜的窗口。沉默或者喧晔
共同的名字：炽热

最后投递给黎明天青色信封的
有滚烫的红日
也有折叠的河流

无法投递的部分
停留夜的口袋，任时间的掌心
摩挲融化它凝结的柔软

仿佛露珠，沁凉，晶莹
滚动在往事的叶片上


15、八月十五

是谁的生日
这么隆重
天地用一年时间
搓了一个奶油蛋糕
送上了天空
共同举杯欢庆吧
一轮明月
人人有份


16、石头说

它说出了水
说出铁，说出空气
说出坚硬或柔软
说出另一块石头

它还说出时光的罅隙
说出白天，说出夜晚
说出它的内心有棱有角
过往的脚步总是太匆忙

高处的石头隐忍一时
低处的石头隐忍一世


17、瓦尔登湖

秋虫的呢喃，唤来黑夜
夜莺的歌声从湖上吹来 波澜不惊
来到湖边的人，做一回朝圣者
一切琐事在秋月映衬下微不足道
湖旁高高的黑影就是梭罗
什么样的生活称之真正的生活
他远远走在前面
把答案一路抛洒
丢弃身上所有奢侈品
不再遮蔽伤后留下斑斑血痕
一杯朗姆酒出卖不了自然之美
人们尚未学会飞翔 就无法打碎天空
这边的空气特别清冽
如有一纸永久签证
我肯定常伴


18、有时，你会喊一声自己的名字

名字一定很臭，奇臭无比
掉进粪坑，铜臭堆中
你不会承认
随波逐流
将一滴水藏匿在水中
最安全
你浑身上下，连名字都不是你的
你只有暂呼和使用权
名字之外，类似挖掘物的
更不是你的，必须上交
所以，你会跳出来
像你，领着奇高的球员工资
有时你能上场，但代表不了你自己
你需要把名字，重新叫醒
起来证明和反对


19、韭菜你好！

我喊他韭菜
他说我不尊重
很有些不乐意
我说你被割没有？
他懵懂。于是
我打了一个比喻——
说你按揭住房贷款
第一政府割一茬
第二银行割一茬
第三开发商割一茬
第四税务割一茬
第五装潢公司割一茬
第六物业公司割一茬……
你像韭菜一样
被割一茬又一茬
他听完后才恍然大悟
最后我说恭喜韭菜
万幸没有被割死


20、秋分

露水的咽嗓
一粒小麦的种子赛过一粒补血胶囊

小村分娩了
腹痛，破水，见红，慌里慌张

一仰脖
一颗定心丸轰隆隆在肠胃里作响

犁铧充血膨胀
它在交配一句农谚，又开始孕育来年的希望

急蹬链条的人
移动了秋色、菊花、白云和人字形大雁的翅膀

从此，飘落的枯叶背负着山水
把日历骑成了风的畅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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