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钥环之谜
随身之钥，串于一环：
四枚属于自己的小家，因之
每次远行，必置于旅行包深处，
才不会忘记归途。
四枚来自办公室，
一家衣食仰赖于此，不可不小心
对待。另有四枚依稀认得，是源于
父母的老屋，年少时的居所。
除此之外，钥环之上还有几枚
很是眼生：当初和它们对应的
是哪些锁，现在在哪里呢？
而这么多年，又是什么原因
让我还一直揣着这些己经
无用的钥匙行走人间
@雨夜
你来的时候
天下着雨。不然我们可以
去旴江边走走，看看雁塔，看看
我生活的小县城的夜色。而现在
我们只好困在酒店里
有一搭没一搭的几句对话
路上车灯来来去去
窗外雨痕，江上波光
一转眼，好些年又过去了
@山中一夜
山道模糊难辨。自上次
离开之后，许多事物已经湮灭
于草木之中。而群峰依旧
夜色从山巅降下来，星光缓慢
旋转。宇宙浩大而沉默
我们如此微小
所以我们现在何时？何处？
我们爬上一座山，再回到山下又是
因为什么？或不为什么
我想我是，我们总是一些尘埃，一把
种籽。而我们也总在不知缘由，不能
自已时，向天空举起点点的火焰
正如下山路的某个拐弯
沉闷的风景突然明亮起来——
晨光里，几树野桃花悄然开放
@春风吹
我重新认识这些植物
挨个儿念出它们的名字
它们是：紫花地丁，荠菜，卷耳，
黄堇和紫堇，红花草，苦苣，
猪殃殃，碎米荠，独行菜，
茴茴蒜，雀舌草，覆盆子，……
它们就长在路边上
它们野生野长，身形瘦小
和乡下孩子一个样
它们都在开花
@鱼有没有灵魂
鱼有没有灵魂
除了痛之外，它能感觉到别的吗
鸟有没有灵魂
云上的它会不会想到鸟影消失的天空
狗和马有没有灵魂
它为什么在死之前流泪
人如果真的有灵魂
他住在哪儿，会在何时显现
佛陀和上帝，你们收藏灵魂就象
收割谷物，要用来做些什么
@交谈
我看过爸妈在菜地里
弯着腰一边拔草，一边跟
南瓜、辣椒和豆角说话
我现在也在表扬一棵桔树苗
"真棒！才两岁就开花了，不过
不要太着急，先慢慢长大哦"
天底下的农夫都一样
一个不和他的植物交谈的人
一定不是好农夫
@莲花
我看过一朵莲花怎样
从水中升起
我看过一朵莲花怎样
松解，直至凋敝
莲花不断开放、不断萎谢
一切自然而然
莲花不说话也不回应祈愿
而我一无所求
@雨中
人们在别处，在其他世界
而莲花和我在这里
雨不停往下落，敲打荷叶
发出细碎声响。雨模糊边界
也营筑边界。莲花尖叫 。雨隔断
来路也遮住归途
当莲花微笑，流泪
世界破碎和诞生
我牢牢守住宇宙这一角
共荷叶摇曳，与莲花一起颤栗
@向一个开满了鲜花的窗台致敬
这世界
太需要鲜花了
而不是子弹和坦克
@驯服
一条河被驯服
他们给它加上了
笔直的混凝土护岸
河床也被铲平
我还记得它原来的样子
石头底，高高低低
水流一点不安分
时而在这边，时而那边
不是平静如镜而是
湍急跌宕，一连串
小小瀑布，众多漩涡
在多雨之夏，它曾数次
冲出窄小的河道
眼前这条
看似安顺的河流
我还不能确认它
已经被彻底驯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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