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与子（六首）
文/龙洋
◎想起父亲
接近年关
我想起父亲
想起那个秋天
父亲坐在老枣树下
指着枣子对我说：
自家的果子再少再小再涩
也胜过别人的很多很大很甜
◎镰刀与韭菜
父亲又来学校
送来两小捆韭菜
忽然觉得
自己如一把镰刀
父亲就是那些韭菜
我贪婪地割了一茬
他又喜悦地长上一茬
◎父亲画像
父亲说
他曾给自己的父亲
画过一幅肖像
比毛主席的像还大
父亲没有说
在那个年代，他因此
被批判了好几年
◎ 悲悯
父亲喊我回家摘杏
一树杏黄澄澄
像顽皮满天的星星
父亲说：这些果子啊
就像他和我经常会说：
他们这些学生啊
孔子说：仁者，恕也
悲欣交集，我听到
悲悯张开嘴努力发声
父亲教书四十二年退休
我接着干，第三十四年中
◎有乐而歌
那些声色娱乐
此时，伴随我一起怀旧
空吟归去来兮，田园荒芜
离别的歌
独守一座古琴发呆
该弹响的时候轻易错过
这时候有心，无力拨动两行清泪：
一樽还酹江月
想起父亲，他常说的那句话：
这世上总是
有牙齿的时候没有馍馍
有馍馍的时候没有了牙齿
◎ 父子断章
电话那边
八十的父亲不停地叮咛:
糖尿病要少吃饭，多锻炼，放轻松，多嗮太阳
工作要长眼色，放勤快，少说话，少丢三落四
五十多的我机械地重复着一个字:
嗯—嗯—嗯——
想起十八那年我参加高考
父亲执意陪我花钱住旅馆
每次去考场前他都对我说:
走路靠右，小心被汽车撞着
我的回应也是机械重复
嗯—嗯—嗯——
电话那边父亲最后叮咛:
少写那些狗屁诗
没有身体，什么就都完了
这次我，一个嗯都没说
龙洋，男，60后，陕西西安人。职业教师，亦诗亦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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