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的深加工与震撼效应
——李子良《一秒的壮丽》的点化与出新
诗圣杜甫七律《登高》历来倍受推崇。其中“不尽长江滚滚来”，视野开阔，情感厚重，意境深远，令人震撼。
同样令人震撼的是陈唐后主流传千古的词句“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与诗圣“不尽长江滚滚来”妙处相同，将诗人家国之愁，借滚滚长江水畅酣淋漓倾泻而出。私以为李后主点化出新了诗圣诗句，这是诗歌的点化出新问题。有学者撰文指出李后主的“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这一句是从杜甫的《曲江对语》点化与“深加工”而来，即将诗圣的千古诗句“林花著雨胭脂湿”中的“胭脂湿”点化加工为“胭脂泪”。
点化出新诗圣诗句的还有明代三大才子之首的杨慎杨升庵。杨慎那千古绝唱“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悲壮之中与诗圣“不尽长江滚滚来”既有异曲同工之妙，又有点化出新令人赞叹。有学者认为杨慎此句“浪花淘尽英雄”亦借鉴点化出新苏轼词句“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借鉴点化出新确是如此。
每个时代的诗歌翘楚，汲取前人诗歌精华，借鉴点化，继承融汇，厚积薄发，加工创新，成就诗坛名家的壮丽与辉煌。难怪清代赵翼感叹“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
当代学者型诗人李子良教授的诗歌《一秒的壮丽》给人以“王者的震撼”。记得著名作家路遥在谈到《平凡的世界》时，说过令人震撼的话语：“习惯于被王者震撼，为英雄掩泪，却忘了我们每个人都归于平凡，归于平凡的世界”。诗歌《一秒的壮丽》通过对南唐后主作为阶下囚——“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瞬间爆发的多层意象式描写手法，对李后主囚徒困境生活之中，敢于石破天惊直面呐喊个人家国之愁，真可谓“被王者震撼”，“瞬间”被诗人智慧地具象化为“一秒”，后主的“王者震撼呐喊”被诗人赞叹地赋予“壮丽”，这就是诗歌《一秒的壮丽》震撼人心诗意蕴深之处。
诗歌《一秒的壮丽》更加令人赞叹的是诗歌的点化与出新。开篇“他看一江的春水”，了无痕迹借鉴杜甫诗句“不尽长江滚滚来”，借鉴李后主“一江春水向东流”则更加明显，但诗人借鉴的同时，更多的是通过“一江春水”暗指诗歌描写的是李后主。随后“有一秒的壮丽”，巧妙作为诗歌主旨句引出下面描写李后主情感瞬间爆发的诗句。诗歌接下来运用一组静态描写，来描绘“他看一江春水”情感爆发前的心理状态：“有流逝感”、“有斑斓”、“有悲欢”、“有王朝撞击声”、“烟萝流云”、“海市蜃楼”。然后在静态描写上转换叠加一组动态描写：“他从龙椅上下来”、“赤脚，持蒲扇”、“对着一面墙”、“说话”。诗歌表层上最后两个字“说话”，深层则是意指李后主家国愁恨情感的最终爆发。诗歌因此达到高潮而完美结局。无论心理上的静态描写亦或身体上的动态描写，都是诗歌表层所体现出来的李后主的生命状态。这种生命状态是深愁压抑的。但最终后主敢于直面呐喊的瞬间情感震撼爆发——“说话”却铸就了后主生命感受“一秒的壮丽”辉煌。这种诗歌深层所蕴藉的生命感受是酣畅淋漓倾泻而出的爆发释放。诗歌整体上表层生命状态的深愁压抑与深层生命感受的壮丽辉煌形成极为强烈对比——这种诗歌表现手法其实就是诗歌“顿挫”的艺术表现手法。“沉郁顿挫”是诗圣自许所言，“顿挫”乃是诗圣杜甫所最为人称道的诗歌艺术表现手法。袁行霈主编的《中国文学史》认为诗圣杜甫的“顿挫”是“感情表达的波浪起伏，反复低回”，而《一秒的壮丽》则是借鉴诗圣诗歌情感波浪起伏反复低回的“顿挫”艺术表现手法，点化出新为诗歌整体上的表层生命状态与深层生命感受之诗歌“顿挫”表现手法，这种点化出新的诗歌表现手法令人耳目一新的同时，更令人称奇。最妙的是诗人把向东流的“一江春水”点化出新为“对着一面墙”，“一江春水”浩荡无语，“一面墙”悄然无声，但却都蕴藏着无垠的家国愁恨。这正是诗人点化与出新的浓抹重彩神来之笔。想象奇伟，对着不能说话的墙“说话”，微妙惟肖地描绘后主心中滚滚的一江春水般家国深愁无处诉说，终至王者震撼般的情感爆发之情景。诗境顿开，意境俱来。
附：
一秒的壮丽
文/李子良
他看一江春水，有一秒的壮丽
有流逝感，天上人间是一样的
有斑斓，妃子们打开身体里的孔雀
有悲欢，他还不晓得情欲之苦
有了王朝的撞击声
撞出烟萝，流云，另一种
海市蜃楼
自此，他从龙椅上下来
赤脚，持蒲扇
对着一面墙
说话
作者简介：夏艳彬，男，1969年出生，毕业于吉林师范大学中文系，研究生学历。吉林省中学骨干教师，中学高级教师。在多种期刊发表多篇有影响的诗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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